這麽大的動靜自然瞞不過昆侖山上的其他勢力。


    因為所有的事情都由黎平主理,而寒玥曾親自帶著黎平走了九重增城的大部分機構,所以但凡消息靈通些的,都知道這是玉清觀的手筆。


    且醫閣修建的位置實在微妙,正好卡在距離天虞山二十多裏的位置。


    若是按照從前的劃分,這裏不屬於玉清觀的勢力範圍,但也沒有哪個腦子不好的敢把洞府建到距離玉清觀這麽近的地方。


    加之前些日子玉清子還打敗了公冶長和華真子兩位道果後期的長老,實力在昆侖山上已然是鳳毛麟角般的存在,若是玉清子願意,天虞山周邊方圓百裏都將是他個人的道場。


    但這範圍內還有不少礦場、小門派等存在,此事頗有實施難度,是以誰也沒敢提。


    基於這些複雜的原因,醫閣總部一天天建起來,卻也沒人敢明目張膽的來打探。


    當然,大家對此事還是好奇居多。


    畢竟玉清觀人雖然少,卻是昆侖山的八大勢力之一,建個莊子什麽的也不是很值得大驚小怪。


    反正,再怎麽折騰昆侖山也不會再出現第九個核心勢力。


    當初玉清觀能夠迅速的成為昆侖山的核心勢力之一,固然和玉清子的實力以及煉丹師的身份有關,但最主要的,還是因為他身上帶著完整的玉清一脈的傳承,是玉清一脈毫無爭議的傳人。


    否則的話,以昆侖山的底蘊,旁的道果期修士來了,要麽加入某個門派成為供奉長老,要麽自成一體做個昆侖山境內的散修,想成為昆侖山的核心勢力根本不可能。


    自己人之間掙個高低,結嬰真君們才會不管。


    而如今昆侖山八大傳承已經齊了,醫閣總部的修建再如何大興土木,在大前輩們眼裏不過是自己人要建個洞府的程度,會好奇一二,卻沒必要太過在意,更不會出言阻止。


    黎平問起寒玥是否要將醫閣的事情在官麵上向昆侖山長老會匯報一二,寒玥拒絕了。


    修仙界斷無一派弟子擔任另一派掌門人的道理,但是醫閣這樣屬於凡間勢力的存在並不在此例。


    醫閣建立之後,至少初期是不會和修道勢力打交道的,甚至不會如驚雀樓、玄金閣那樣開門做生意,而是直接與凡間勢力合作。


    這種程度的勢力,昆侖山還看不進眼裏。


    所以沒有匯報的必要。


    反正醫閣總部的位置已經明白告訴別人它是受玉清觀庇佑的,如此便夠了。


    至於為何黎平一個外人主理這些事情而沒受到多少阻礙,這也和昆侖山的傳統有關。


    昆侖山弟子有錢,也常往外借錢,還不起靈石的就賣身還債……黎平道友並非個例。


    ……


    唐國,燕州境內。


    夜色如墨,唐國使團駐紮在一處矮山,三千精兵駐紮,延綿在山間。


    卻是在誰也沒有察覺到的情況下,一道灰影從夜空中穿過,在主帳外盤旋一圈之後,悄然鑽進了帳幕之中。


    守門的將士隻察覺到一陣清風拂過,抬頭看了看沒有發現異樣便又繼續認真當值了。


    主帳內,灰影露出身形來,卻是一隻雙翼展開足有半米的灰羽大鳥。


    “尖尾靈燕?”桌案前的青年抬起頭來。


    尖尾靈燕在主帳中慢速盤桓了一圈,沒有找到它最熟悉的氣息,於是退而求其次,飛過去落在青年麵前。


    取下尖尾靈燕帶來的信件閱讀,青年的眉頭皺起又舒展。


    “師姐果然是猜對了,蝗災的預兆已出,若沒有動作,形成氣候不過是時間問題。”伍子飛心道,“幸好,殿下和大郎君早有安排。”


    這坐在主帳中,穿著唐國太子衣冠的人,正是伍子飛。


    唐國使團從盛京城出發的前一日,並非伍子飛第一次見到西陵漠河本人,卻是他第一次知道西陵漠河與李承鈺的關係密切到這個程度。


    然後他就成了帶領唐國使團的【唐國儲君】,而殿下跟著大郎君卻去東海探秘了。


    還好作為太子這個身份,不需要時時刻刻拋頭露麵,所以他可名正言順大部分時間都待在馬車或主帳之中。


    不然一整天帶著人皮麵具,憋也給憋瘋了。


    寫下迴信後,伍子飛戴上人皮麵具出了主帳。


    尖尾靈燕隨在他身後飛出,但其速度太快,值守的士兵注意力又被伍子飛吸引,因此並未發現它。


    “太子殿下!”


    伍子飛淡淡的頷首,問道:“可有什麽事情發生?”


    “稟殿下,並無。”


    伍子飛不再說話,抬步往外麵走去。到無人處,他吹了一聲口哨,尖尾靈燕從夜空中飛來落在他的肩頭,親昵的在他臉上蹭了蹭。


    取出一顆丹藥喂給尖尾靈燕,伍子飛將寫下的信件裝入尖尾靈燕腹下的竹筒中,在其耳邊密語了幾句,便放其飛入了夜空之中。


    一道黑影靠近,露出身形來:“將軍,盛京城中傳信來了?”


    那黑影是李榮,也是這使團中少有知道伍子飛李代桃僵之事的人。


    “如殿下與大郎君所言,蝗災將成,雖然提前有所準備能減少一些損失,但並不能杜絕蝗蟲為害給百姓帶來禍患,所以備用的方案必須啟用了。”伍子飛道。


    李榮點頭。


    伍子飛從懷中又取出一封信遞給李榮:“相應安排,我已經書信以靈獸送迴東宮。但為防意外還需雙管齊下,你再將這封信以八百裏加急的密道送迴去。”


    “是。”


    ……


    兩日後,寒玥收到白徐之的傳訊符。


    聽了白徐之的話後,她迴到:“關於如何殺死蝗蟲,我早有研究,既然東宮的匠人已經研究出了噴霧器,倒是省了不少事。”


    “那你多久能將那殺蟲劑送到?”白徐之問道。——內心裏他很嫌棄這個土鱉的名字,又不好嘲諷寒玥的取名廢。


    “慢則三日,快則兩日,一應使用方法都會一起送到你手裏。”寒玥迴道,“但此番不是與我個人合作,我有個要求,讓所有使用它的人都知道,殺蟲劑出自醫閣。”


    白徐之略微沉吟,而後點頭:“好。至於價錢方麵,是你醫閣與東宮的事,我就不摻和了。”


    結束傳訊後,寒玥沒有立即出關,隻是稟告了師父玉清子,暫停修煉。


    蝗蟲肆虐將禍及無數百姓,尋常修士就算不懼蝗蟲,卻又不能將蝗蟲與莊稼一起毀了。而那些也許幫得上忙的修士,也少有會關注凡間,難得遇上。


    幫助百姓度過難關是功德之舉,玉清子自然不會阻止寒玥。


    次日,寒玥將煉製完畢的殺蟲劑交給黎平,讓他去一趟昆侖山邊緣的修士交易點,通過驚雷劍派的渠道送往盛京城驚雀樓分舵。


    至於此事李承鈺為什麽不親自與她交涉,而是通過白徐之的渠道,寒玥也疑惑了一下,但也沒大放在心上。


    終歸不是什麽重要的事兒。


    價錢什麽的,等李承鈺來天虞山時再說。


    事實上,李承鈺倒是想親自與寒玥聯係。但他與西陵漠河去了東海,行蹤不定,東宮的消息很難送到他手裏,也就隻能麻煩白徐之了。


    殺蟲劑共有兩種,第一種是預防型的,將藥粉兌水,用噴霧器噴灑在莊稼地裏,能殺死大部分的蝗蟲卵和其他部分蟲卵。這是微毒的藥,不會對莊稼有損害。


    第二種是真正殺蟲的,當蝗蟲成蟲以後,將藥劑稀釋後噴灑,能夠殺死蝗蟲。


    但是第二種藥劑毒性大些,會在莊稼中殘留下毒素,凡人吃下去一時間看不出什麽,但終歸不好。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哪有打農藥無毒的?


    綠色無公害的殺蟲法子不是沒有,但成本太貴,以凡間的情況,還沒有推廣的能力。


    第二種藥劑是必要的。


    因為蝗蟲不隻是會在莊稼地裏產卵,而百姓不可能將所有的荒山野嶺都噴灑上第一種藥劑。


    寒玥的考量,已經在將為害降到最低。


    當然,藥她給了,而且是沒日沒夜的煉製出來的,怎麽讓百姓接受並使用,就是唐國自己的事情了。


    驚雷劍派的信使將殺蟲劑送到盛京驚雀樓分舵後,又從白徐之,手裏給寒玥帶來了些東西。


    是仙文雅事成功舉辦後的一些資料,關於完整續上了寒玥那些詞的下半闕的。


    天下文人墨客很多,表現優異者優先錄入國子監學習對於學子們而言也是不小的誘惑,因此大家都踴躍參與。


    續接那下半闕詞續得好的人有不少,不一定都有原作的意蘊,但也挑不出大毛病來。


    但與原作一般無二的答案隻有一份。


    是從唐國東宮送出去的,西陵漠河的字跡,落款的名字是徐靈均。


    是西陵漠河離開盛京前寫下的。


    靈均是西陵漠河的字,徐是他的母姓。


    前世的時候,他也常用這個化名在外麵混淆視聽。


    這王八蛋還是舍不得將他這輩子的身份抖出來。


    不過寒玥也不生氣了,她答應了等他五年的,她等他給她答案。


    她看了許久,將別的都銷毀了,隻留下西陵漠河親筆的那一張,塞到了倉庫裏不起眼的地方。


    “長生,如果身體出問題了的話,直接換一個如何?”寒玥道。


    長生問道:“主人怎會突然有此想法?”


    “他的元神,雖然在當初分割的時候有所損傷,但並沒有傷到本源。而他出現後,要麽用的別人身體,要麽用的傀儡分身,很明顯他的身體出現了某些問題。”寒玥道,“且以他的性子,修煉最是認真,元神不該隻有築基期的程度,我懷疑是被身體耽誤了。”


    許多事情,當時沒想到也就罷了,事後慢慢琢磨,忽略的地方也會漸漸浮出水麵。


    “可換身體不是容易的事,經曆過輪迴通道,靈魂才能輕易與肉身結合。若是使用現在修仙界的轉生之法,在修煉有成前是不記得前世記憶的。”長生道。


    西陵漠河不會願意放棄記憶,否則也不會折騰了那麽多年。


    “如果是奪舍呢?”寒玥道。


    長生道:“奪舍平添因果,雖然續命,卻也會使得以後都天劫阻礙更大,若非不得已,是不建議選擇的。何況西陵漠河的心性,他未必願意去奪舍。”


    西陵漠河並不算嚴格意義上的好人,他的心冷,有人遇難,他也可以袖手旁觀,且不會因此有任何愧疚。


    但他絕不會無故去傷害一個不相幹或者無辜的人。


    這一點寒玥比長生更懂,所以她道:“如果是神木呢?昆侖山有六種神木,都可以化作肉身,其中有三種是不可能產生靈智的,若是將其作為肉身,是否可行?”


    長生沉吟,結合自己所知的知識分析後迴答:“理論上是可行的,但神木難尋,是連結嬰真君也沒有消息的東西。此外,西陵漠河的情況究竟怎樣也還未知。”


    “無妨,先記著吧。若有機會便做些準備又如何?”寒玥道。


    接下來寒玥又繼續跟隨師父閉關了,並且由五日出關一次變成了七日出關一次。


    從築基一層到築基五層,她修為跳得太快,就算根基紮實,也缺失了許多東西,比如經驗、修煉習慣、神通道法、劍法熟練等,而這些東西她都得盡快補起來。


    修道、愛情和雜務,寒玥一向分得很清。


    有人認為,太過理智,是因為不夠愛。


    但對寒玥而言並非如此。


    她已經吃過了天真任性的虧,不再是前世那個為了愛情可以不顧一切跟西陵漠河走的少女了。


    她已經不再是曾經天真的模樣,世家子弟,一旦醒悟後很快就能知道自己改怎麽走接下來的路。


    而她很冷靜的明白,隻有力量,才能扞衛她在乎的一切。


    包括愛情和他。


    有時候看見蘇梨和李立軒練武的時候也膩在一起,寒玥還有些許羨慕。


    羨慕那種純粹、簡單、熱情。


    喜歡一個男子,便心心念念都是他。


    雖然性格不同,但寒玥覺得蘇梨和李立軒有點像曾經的他們。


    這大概,也是她對蘇梨格外偏愛的原因吧。


    當然,她也不覺得自己現在與西陵漠河的感情有什麽不好。


    從將同心結係上菩提樹那天便注定了,她會嫁給他。


    就是不會每日都熱情似火,也很正常。


    畢竟修士的歲月太長久,很難有人考熱情維持到最後的。


    相濡以沫,相互陪伴,往往是最好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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