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時四刻,寒玥三人帶著小虎到達王家村外,村子很平靜,顯然對於這個時代的山民而言,小孩子白天跑出去村子周邊玩耍一兩個時辰是完全正常的事情,隻要按時迴家吃飯,大人不會覺得有什麽奇怪——雖然午時剛過,但午膳通常是有錢人的專利,老百姓都是一日兩餐的。


    一落地,小虎就撒歡的跑迴了村子,完全不知道若非遇上寒玥三人,自己將經曆怎樣的命運。


    “走吧,今日迴到盛京,怕是要接近亥時了。”萬叢雲道。遇見了凡人危難,大部分修士都不介意順手幫助一下,但是對於和凡人過多接觸,其實大家都是不喜歡的。


    當年你家老祖穿開襠褲的時候和我關係最鐵了,如今你爹都老死了,真是時光荏苒。——這種第一人稱吹牛聽起來很酷,然而對於經曆其中的當事人來說,其實是比較難受的。


    “不,跟上去看看。”寒玥的視線落在跑遠了又迴過頭來看他們的小虎身上。


    “小虎身上無論是靈根還是習武根骨都極差,應該引不起你的注意,莫非是這王家村有什麽不對?”萬叢雲道。


    “小虎的身上,有死氣,這死氣很淡,並非他本人所有,應該是家中有將死之人,而且是經常靠近的至親。”寒玥道,“這麽小的孩子還不至於說謊,他說是出來找阿耶和娘親,便說明他爹娘都不在家中,若是別的親人也死了......總之去看看吧,左右不過耽擱一會兒罷了。”


    王家村和別的山村相比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從村口到村尾也不過一裏地,小虎的家在王家村的中間位置,有一個獨立的院落,院子裏有四間土屋,還算幹淨整潔,房梁山甚至掛著一排排的紅高粱,看上去家境並不差,至少是溫飽無虞的。


    但是小虎哥哥耶耶(即爺爺)的叫了一番,也沒有人應答,正有些無措時,寒玥推開了堂屋的大門,牽著小虎穿過堂屋又推開了正房的門。


    或許是察覺到氣氛的微妙,小虎這一次任由寒玥牽著他的手而沒有表示掙紮。


    正房的床上躺著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用富家貴胄的標準來判斷,這樣的老態龍鍾大概得八十歲,但是放在村民們麵朝黃土背朝天的偏遠山村來說,這老人的年紀不會超過五十歲。


    老人處在昏睡之中,還有些許發燒發熱的跡象,也難怪小虎喊了許久也沒有迴應。


    “耶耶!耶耶你怎麽了!”


    小孩子遇上親人昏迷這種情況,第一本能的反應便是如此,一邊喊叫一邊撲上去搖晃。


    隨後跟進來的域兮及時的阻止了小虎的本能反應,將小家夥抱住:“耶耶沒事,隻是睡著了。”


    寒玥探了探老人的脈象之後,施了一個修複的法術,老人很快便睜眼醒來。


    麵對有些茫然的老人家,域兮抱著小虎上前,簡單的將遇見小虎的事情告知了。


    “小虎啊,快去地裏叫你哥哥迴來。”用了不多的時間消化了小孫子跑去山中差點丟了性命這件事之後,老人家先對著小虎道。


    小虎不疑有他,隻知道耶耶醒了便是無事了,歡快的跑了出去。


    “老丈特意將小虎支開,想必是有話要說了?”房中也沒有坐的地方,寒玥想了想從乾坤袋中取了把椅子出來坐下說道。


    老人看著寒玥這樣的手段愣了愣,才道:“其實也沒多少好說的,兩年前的春天,小虎的爹娘外出去鎮子上拿糧食換些油鹽,迴來的路上失足掉下山崖,連屍骨都沒找迴來,小虎還小,老朽不忍心讓他知道爹娘已經沒了,就騙他說他爹娘都去倚帝山上侍奉神仙了,過兩年就能迴來。這一騙就是兩年,小虎有時候也鬧著要爹娘,可沒想到......這孩子竟然會一個人跑去倚帝山,幸好遇見三位貴人,否則真是不敢想......方才將小虎支出去,也是不想他現在就聽見。”


    王家村與倚帝山主山之間還隔著三座山頭、四裏多地,誰能想到這個不過四歲大的孩子會獨自跑那麽遠呢?至於小虎是怎麽找到路的,那三千米的倚帝山就是方圓百裏的坐標,倒是不用奇怪。(ps:四歲的孩子是可以跑那麽遠的,作者小時候四歲上學就一個人走五裏路)


    “雖是欺騙,卻是善意。隻是恕我直言,小虎年歲漸長,總該知道真相的。”寒玥道。


    “等小虎再大些,懂事了,自然是要告訴他的。窮苦人家的孩子,再難受,日子總得過下去。”老人顫巍巍的道,“三位貴人既然從倚帝山上下來,想來都是有大本事的。也看得出老朽這身子......雖然一直瞞著兩個孩子,怕是也熬不過這個月了。命該如此,也不敢強求,隻想求三位貴人幫個忙,將家裏情況告知村長,請村長在我去後多照看一下兩個苦命的孩子,等小虎長大些,再將他父母的事情告訴他。”


    “我方才稍作檢查,老丈的身體在多年前受過重創,又是經年累月田間勞作,如今確實是油盡燈枯。”寒玥道,“若是未曾遇見也就罷了,既然遇見便是緣分,我倒可替老丈醫治一二,隻是結果如何,倒也需要看天意了。”


    有時候,醫治凡人並不比醫治修士來得容易,因為修士的身體強健,比如萬叢雲那樣的,伸手就能掏他內髒,但凡人的身軀太過脆弱了,諸多丹藥等若是直接服下去甚至等不及吸收便先將身子毀了都是可能的。


    修士的丹藥終歸隻是丹藥,再是諸多妙用,丹毒等都是存在的,比不了那傳說中的仙丹,一粒下去就能令人死而複生或者白日飛升——有那效果的話,李承鈺的母親何至於紅顏薄命?


    眼前這老人的身體更是已經風蝕殘年,任何激烈的手段都不能用,一時間醫治好寒玥是有把握的,但醫治之後能活多久,確實隻能看天意了。


    話說到這裏,也沒什麽客套的話可言,老人眼裏帶著希冀,又有些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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