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沒想過和你爭什麽,但我會證明給你看,我可以給月兒幸福!”他拖著流血的腿迴去的時候,在心裏發誓。


    那之後他半個月沒有見到冷月。


    聽說她被禁足在院中,每日的課業加倍又加倍。


    聽說她發了瘋的練劍,將院子裏的禁製都毀了好幾處。


    聽說她和父親起了爭執,被打了一耳光,嘴角都流了血。


    他既心疼又心急,顧不得身上的傷想去為她求情,卻連長房居住之地都無法靠近。


    與冷月關係好的長房族人偷偷告訴他,族長下了死命令,長房之地,不允許他踏入一步。


    這一次,他既沒有堅持等待,也沒有再試圖解釋什麽,他沉默的離開,去一貫練劍的後山山崖上獨自坐了半日。


    他依舊堅持每日的練武,但不再接取一些有意思卻不能帶來利益的任務。


    反複閱讀《周禮》、《禮記》、《孝經》、《論語》,與族學老師論敘君臣之義、上下之位、父母之道、長幼有序。


    琢磨《尚書》、《春秋》、《漢書》、《資治通鑒》,觀曆代治『亂』興衰,成敗得失之理。


    學習《老子》、《六韜》、《管子》、《商君書》、《韓非子》、《申子》,銘記國君禦天下之術,治國用兵、禦下用人之道。


    精修謀術,學習領袖如何周旋謀利,如何大局統籌。


    這些他曾經不屑一顧、學習時候匆匆記憶應付考試的東西,如今他花了十二分的心力去學習,去領悟,去實踐。


    他不再想著趁著年輕多得些自由,而是主動從父親手中接過一些家族事物,用心處理。


    初次接觸常有生澀疏忽,被父親痛罵過許多次,但後來,越發的熟練,越發的順心。


    他從不知,這些他從前看不上的東西,真正去學之後,竟能讓人感覺愉悅,仿佛他天生就有這樣的本能。


    如父親和大哥曾經希望的那樣,他漸漸學會著如何去成為二房的領導人。


    既要練武,又要學習,且不能耽誤處理家族事務,他常常到深夜才能入睡。


    母親心疼他的拚命,問他何至於此。


    “如果是為了爹,您願意去做這些嗎?”他帶著微笑問。


    母親默了片刻,不再阻止,隻是每日為他送上補身的湯。他看得見母親眼裏的擔憂,也明白母親的擔憂是為何。


    以他的天賦,修為早晚有超越西陵漠然的那天,可那一天太遙遠,十年還是二十年?他不能讓心愛的人苦等那麽久!


    但接手二房權柄的路,他若走不好,會讓西陵漠然更加的鄙夷唾棄,若做得好,卻會讓西陵漠然愈加的忌憚防備。


    但是他沒有退路,他放不下冷月,所以隻能去爭取,而沒有足夠的權柄,他連和西陵漠然平等對話的資本都沒有。


    這樣的日子一晃就過去了半年,冷月被解了禁足,但二房的居住區是她的禁區,就好似長房的居住區是他的禁區一般。


    匆匆在練武場上見過她幾迴,她的身邊總跟著許多人,他們錯身而過,連話也不能說一句。


    她的十六歲生辰,他花了許多功夫才混進長房的居住區,結果到了她的院子外卻不得其門而入,隻能將準備的生辰禮物留在院門處。


    隻是後來,他在西陵漠然處理事務的辦公區看見了那份還未拆開的禮物......


    他練劍的時候依舊常去後山。


    某一日,他正坐在山石上歇息,突然有無數的木屑自天而降,帶著劍氣而來。


    察覺到這是驚鴻劍訣的劍氣,他收迴想要絞碎木屑的長劍退開,從那些木屑中尋到了一隻木簪。


    順著木屑飛來的方向看去,他看見五百米外的另一處更高些的山崖上,少女一身白裙,手持長劍劍站在崖邊,崖邊的樹木被劍氣摧殘得支離破碎。


    隔著五百米的距離,他看不清她的臉,但他知道她也在看著她。他幾乎能想見她眼中的思念與幽怨,因為他也想她,想得發瘋。


    不過幾個唿吸她便轉身離去。


    劍氣直達五百米開外,她的驚鴻劍訣已經大成了,明明是她十歲的時候才親手教她的劍訣,她的進度卻已經趕上了他。


    她這半年,一定過得辛苦極了。隻想到她因他受困,他的心便如利刃在淩遲。


    他低頭看向手中的簪子。


    木簪是新刻的,綠檀木的材質,刻了一朵並蒂蓮,手工精製,簪上刻著一行細小的字。


    【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隻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他將木簪收進懷裏,再練了一遍驚鴻劍訣,緩步離開後山。


    他向父親告假,獨自在院中待了半日。深夜時候,他離了家,趁著夜『色』去了上午時候冷月練劍的那個山崖,將一隻簪子放在不易察覺的石隙裏。


    那是他這個下午親手刻出來的,簪頭簡單,隻有一輪彎月,彎月上隻刻了八個字: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第二日他並未去後山練劍。


    因為他知道,他若是在,哪怕隔著一裏地,旁人也不會允許冷月在山崖邊久留,隻因為她們可以遙遙相對。


    自幼一起長大,他和她都明白彼此的心思,許多事情根本無需明說,彼此已然明了。


    這樣的手段,不能多用。


    兩個月的時間,他和她收到彼此的三份小禮物。


    寥寥數語,在旁人眼裏看來也許可憐至極,但對他們而言,已然是最好的安慰。


    正是這點點安慰,她才能安心完成課業,他才能堅定的學習謀術。


    秋天的時候,獵人學校開學,她與族中其他五名同齡子弟一起成為獵人學校的第二屆新生。


    她離開的那天,他跟隨在父親身後,站在在眾多相送的族人中間,看著她坐上金烏坐騎離開。


    他默默的退出人群,出了族地,全力施展輕功在山間奔走,追向她離開的方向。


    金烏的速度接近音速,他當然知道自己是追不上的,但他隻是想再多看她一眼。


    (ps:別問作者人眼五百米外能不能清晰看見人,修煉本來就不科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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