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兒子的想法,已經在明德帝的腦海裏轉了不是一天兩天了。


    倒不全是為了唐楚君,而是當皇帝其實並不能在第一線了解民間疾苦,無法真正感受百姓的生活。


    他在皇宮裏一步都邁不動,被帝王的身份束縛得寸步難行。


    如果他能擺脫這層束縛,在民間行走,去往更多的地方微服出訪。為冤案撥亂反正,了解百姓需求,且又有太上皇的身份掌舵北翼朝堂,把控方向,這不是很完美嗎?


    當然,他從沒想過讓太子做傀儡。


    他自己身受其害,斷不至於重蹈覆轍。他隻是想做北翼朝廷的眼睛和耳朵,去看,去聽,去感受。


    如此,定下心來,明德帝在元宵之夜登門找上了唐楚君。


    他知唐楚君這段時日以來,被提親的人擾得煩不勝煩,且裏頭還有許多不好得罪的人。


    這夜仍是飛雪漫天,明德帝臉上戴著麵具,帶著一個巨大的八角楠木宮燈來了少主府,直接送進了餘生閣。


    齊公公先進府開道,屏退了所有閑雜人等,但還是被眼尖的邱紅顏發現了端倪。


    邱紅顏眼珠子瞪得圓溜溜,拔腿就往唐楚君屋裏跑,“老夫人!老夫人!那個,那個,那個麵具人……那個宮燈……”


    唐楚君正埋頭寫風花雪月的小故事,放下筆,笑道,“紅顏,你毛毛躁躁做什麽?”


    邱紅顏喘著大氣兒,用手指著外頭,“麵具人,宮燈,老夫人您去看,去看,保準嚇您一跳。”


    唐楚君不緊不慢淨了手,用帕子擦幹,才款款走出去。


    遠遠的,八角宮燈在飛雪的夜裏旋轉。


    光影交錯間,一個男子負手背對著長身而立。


    隻一眼,瞧那身形,唐楚君便知男子是明德帝。


    她緩緩走近,臉上漫起兩朵紅雲,在離明德帝約有兩尺的地方便停下來行跪禮,“妾身見過皇上,吾皇萬歲萬萬歲。”


    明德帝緩緩轉過身,見她跪著,上前虛扶起她。


    宮燈還在旋轉,溫暖的光影打在女子臉上,影影綽綽,朦朦朧朧。


    他的心,跳漏兩拍,“往後,不必對我再行跪禮。”


    唐楚君羞得滿臉通紅,抬頭看向男子,發現他帶著一個麵具。


    麵具是個胖男娃……她心裏忽然暗道不好,果然就見明德帝手裏還有一個胖女娃的麵具。


    刹那間,羞什麽羞?唐楚君狠狠閉了閉眼,氣鼓鼓,“皇上,我現在已經不胖了!”


    “戴上就胖了。”明德帝顯然是不懂女子的小心思,哪家好人希望自己胖啊?


    他伸手認真為唐楚君戴上麵具,末了,看得很滿意,“好看。”


    主要是不戴上麵具,對著真人,他接下來要說的話會說不出口。


    現在,各自都掩在麵具之下。四下無人,隻餘他倆。


    明德帝壓下澎湃的心潮,如同一個赤誠少年,向著唐楚君深深一鞠,“君兒,這是我今日在元宵燈會闖關為你贏迴來的宮燈。”


    君兒!唐楚君羞紅了臉,一時怔愣著不知所措。


    果然麵具好用,她可以直視對麵那個胖男娃,好半晌才問,“不知皇上是何意?”


    明德帝也是看著對麵女娃娃麵具,才說得出口,“我知最近上門提親的人很多,希望你不要答應。等我,最多三年,等我迎娶你可好?”


    唐楚君全身都顫了一下。


    等我迎娶你可好?


    這這這!這麽突然的嗎?


    她完全沒有心理準備,心無比亂,嘴比心快,“可我,不想入宮。”


    “是我沒表達清楚。”明德帝在來前已經打了數遍腹稿的話,還是說得結結巴巴,“你不,不用入宮。我出宮就行。”


    唐楚君仍是不懂,“我,不能做外室的。”


    她腦子這下子可清醒得很。她要是給人做了外室,她兒女的臉麵還要不要?


    她心悅明德帝是一迴事,可讓她給明德帝偷偷摸摸做外室,她是肯定不幹的。


    明德帝卻聽得心花怒放。


    不能做外室的意思,就是可以做正室啊。


    他直接跳過了“你喜不喜歡我”的環節,多麽英明。行事就要一針見血才行。


    “不做外室,肯定不做外室。”明德帝保證著,第一次覺得自己離幸福那麽近,“所以你答應等我三年了?”


    唐楚君腦子有點蒙,“啊?”


    她哪裏答應了?


    她隻是好奇,“為什麽是三年?”


    “我得先處理正事,安排好一切,才能出宮來,你說是不是?”明德帝心情十分激動,“你別急。”


    唐楚君:“……”


    我哪裏像是急的樣子?


    心亂得跟草原上跑馬一般,她根本沒準備好要再嫁人啊。她一早就打算獨身一輩子,跟著兒子女兒過。


    可現在說要娶她的是明德帝,哎呀,那又怎能拒絕?


    宮燈的光影在夜色下交錯輝映,男子拿下臉上的麵具,露出一張成熟英俊的臉。


    他的眼眸明亮而堅定。


    唐楚君在明德帝走後,渾渾噩噩迴了屋。


    那盞八角楠木宮燈被齊公公指揮著人搬進了她的屋子。她摸著光影閃爍的宮燈,像做了一場美夢。


    明德帝讓她等三年。


    話本子裏都說,男人的嘴,騙人的鬼,全是三年又三年。


    明德帝值得相信嗎?


    然後大半夜的,唐楚君瘋了,跑聽藍院去找女兒。


    聽到北茴說,“夫人之前輾轉反側睡不著,這會子剛睡著。”她又默默走了。


    然後去了姚笙門外徘徊,想進去聊十兩銀子的天。


    唐楚君胸口有種洪荒之力,迫切需要打開缺口。其實別看她清醒,她素來就是在小情小愛裏走不出來的女子。


    她遠沒有於素君膽子大,主意多,敢說敢幹。


    唐楚君這一晚上,腦子裏全是明德帝。


    反反複複,把早前她和他之間發生過的所有事,都默默想了一遍又一遍。


    她睡在床上都笑醒。


    笑醒後又想,明德帝讓她等三年是什麽意思呢?還說肯定不讓她做外室。


    天哪,明德帝不會是為了她要退位吧?


    唐楚君猛然坐起身,臉垮了。那她不成了北翼禍國殃民的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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