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翼球門近在咫尺,木球一觸即入。


    其實球門並不大。兩邊立柱之間有木板,木板上是城牆圖案。在木板下方開設孔洞作為球門,球門上加網,稱為囊。


    木球入囊,即為得分。


    對於宛國人來說,此時將木球推入囊已非難事。可難就難在,木球由誰起杆?


    宛國十六個隊員裏,擠了十二頭彪悍大馬在球門前。


    開賽上場時,坦魯說了,誰能進球,就重賞誰;尤其第一個進球的,賞金加倍。


    所以這第一個進球的,含金量尤其高。


    球已經不費吹灰之力弄到了門前,誰進這第一個球,該論資排輩了。


    能選到北翼來露臉的,誰能差了?


    要麽是行家,要麽得王上看中,要麽戰力如日中天,要麽師從名流。


    老的自恃老,小的自恃小,猛的自恃猛,誰還不是個人物?


    宛國崇尚勇士,崇尚英雄,強調自我能力。且沒有謙讓的習慣,誰厲害誰上。


    是以就在其中一人的杆碰到木球準備揮杆時,另一支杆擋在了那杆的前麵。


    “這球我先!你下一個!”


    “憑什麽?”


    “各位讓我先吧,我年紀大了。”


    “你年紀大了,榮譽已經夠多了。還是讓我先……”


    “懂不懂尊老愛幼?”


    “咦,我就是那幼,你怎麽不讓我?”


    他們用宛國語哇啦哇啦互嗆,各不相讓。


    高大馬匹擁擠碰撞著。馬也有脾氣,尤其被擠疼的那匹,發出長嘶,重重一撞,撞退了好幾匹馬,場麵頓時混亂。


    坦魯那叫一個氣,誰倒是先給一杆啊。


    球一動,就能破門。


    一破門就打平。至少先重新站在相同起跑線上吧!


    任憑坦魯在場外哇啦哇啦鬼叫,誰也不聽他的。


    就在這時,唐星河跟馬楚陽假裝準備突破防線,想殺到球前,被四個婢女騎著大馬攔住去路。


    唐星河原先還想貧個嘴,口花花逗逗遠道而來的姑娘們。可一抬頭看見那幾位的臉,又默默把話給咽了。


    就,不想說什麽了。省得他母親罵他是葷素不忌的皮猴子。


    就在四個婢女被吸引注意力時,邢明月護著九歲的傅仙仙包抄殺入半圈。


    與此同時,趙魏吳也動了。


    一時宛國人警惕起來,邢明月成了重點防範對象。


    可趙魏吳氣勢也不弱,一個個英氣勃勃,以合圍之勢殺入半場。


    不止,唐星河與馬楚陽已經不耐煩跟四個婢女墨跡,勒馬一閃,突圍而出。


    刹那間,紅色包圍了土色。


    宛國人傲慢一笑,卻仍是未動。大家都還防著自己人先進一球,誰也沒在意被邢明月掩在身後的小娃娃。


    瞬息之間,紅衣迷人眼。


    隻聽得一聲嬌喝,木球竟以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從球門前往後飛去。


    詭異的揮杆角度,和不可思議的敏捷閃身速度,傅仙仙忽然殺到,打完一杆就策馬躲去邢明月身後。


    宛國人愣神之際,看清是一個小娃娃從他們杆下搶了球,人人口吐髒話,一半人追球,一半人朝小娃娃奔來。


    邢明月護著傅仙仙騎馬奔襲逃脫,自己斷後。


    傅仙仙嬌笑,學著唐星河喊一聲“蕪湖”,那是孩子才有的快樂和驕傲。


    木球落在傅鳴汐杆下,她帶球奔襲,仿佛乘著風,踏著浪,肆意揮杆將球傳給傅鳴依。


    如同上一場的複製,傅鳴依傳給傅鳴蘇,傅鳴蘇傳給傅鳴慧。隻是這一次,傅鳴慧又傳給了其他人。


    風在耳邊唿嘯,馬兒跑得歡快。


    人馬合一,在自己的主場。


    木球如同長了翅膀,從這杆飛向那杆,拋起又落下,幾起幾落間,木球就過了大半場。


    這本就是傅家女的日常,站位順序,策略打法,爛熟於心,如唿吸般自然。


    以三十四歲高齡策馬奔跑在馬球場上的傅思楠長杆接球的刹那,已看到宛國大馬朝自己衝來。


    戰鼓擂,催她進球。


    傅思楠揮起一杆,彎刀明月,殺氣騰騰,木球直直飛進球門板上的孔洞。


    重鼓三通!


    進了!北翼又插旗。


    場上一片歡唿!


    明德帝站起身,鼓掌,連喝幾聲“好”,笑聲張場。


    場上所有人都跟著站起身,振臂高唿,“戰!戰!戰!”


    宛國人怒極。


    木球以一步之遙的距離實現了大逆轉。


    坦魯的高鼻再一次氣歪了。哇啦哇啦罵得十分難聽。


    場上的宛國人氣勢低迷,場下的宛國人經曆著從未有過的恥辱。


    比賽繼續。


    這一次,宛國人吸取了經驗教訓,一心想要把比分追迴來。


    他們重新進行部署後,暫時放下搶功的念頭,以宛國大馬的強大優勢,擋住了北翼小馬的去路。


    岑鳶在場外做出暫停進攻的手勢,讓本隊隊員不以進球為目標與之周旋,極限拉扯。


    對方一旦鬆懈,他們就會放個空隙讓人心生希望;一旦對方帶球到了球門邊,眼看要進球了,定有人會從側翼殺出,阻斷生機。


    宛國人恨死了北翼人的狡猾,一頓哇啦哇啦吼。


    隻要北翼人一帶球,不管進不進球,場上必然整齊劃一,山唿海嘯。


    宛國人從來不知道一向矜持內斂的北翼人為何忽然變成這樣。


    這不是他們認知中的北翼。在坦魯無比渴求能進一球的美好願望中,上半場結束。


    北翼依然以兩球優勢領先宛國。


    中場休息時分,北翼隊員聚集在場邊,聽岑鳶根據上半場優劣勢總結重新排兵布陣。


    上半場下來,十六個人已經在走位上磨合得很好。


    下半場開始。場上女子由傅思楠臨場指揮,男子則由唐星河指揮。


    唐星河忽然發現自己的腦子好用起來,無數個想法湧入,無數個隊形在腦中成列。


    六個男子都來自雲起書院,平時大部分時間吃住在一起,訓練也在一起,實在是熟悉之至。


    唐星河一個手勢,其他人就能知道要奇襲的方向。


    以最不可能前進的方向前進,在最不可能後退的時候後退。波譎雲詭,神出鬼沒的走位,在防守中奇襲,在奇襲中防守。


    北翼在場上占上風的時間漸長。


    宛國人被唐星河一係列的操作搞得火冒三丈。更可怕的是,他們戰馬之王的優勢也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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