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臣團暗暗心驚。


    有人不是第一次見到北翼帝王了,早在幾年前就來過一次。


    那時的帝王也尊貴,也莊嚴,卻不如此時令人心生懼意又心生向往。


    是什麽讓北翼帝王變得仿佛天神般神聖不可侵犯?


    有聰明的人立刻就領悟出來了,是百姓!是民心!是人心所向。


    這些都是一個帝王最重要最天然的養分。民氣滋養王氣。民心就是忠誠的沃土,造就強大不倒的參天大樹,直衝雲霄。


    現在的北翼,已脫胎換骨。


    坦魯等人臉色鐵青,被那震耳欲聾的“吾皇萬歲萬萬歲”震懾。


    要知原本隻有他們宛國才有如此氣勢,王上振臂一唿,千軍萬馬奔騰。


    他們是因為有這樣的氣勢和底氣,才敢在各國間橫行無忌。


    坦魯如坐針氈。


    早前也曾聽過北翼百姓喊“萬歲萬歲萬萬歲”,但從來不像今日這般令人膽寒過。因為那更像一句沒有生機的口號,隻是因為百姓對皇權的畏懼。


    如今這句口號活了!每個字都仿佛有了生命。


    北翼皇帝一起,身後是萬千呐喊,萬千熱血百姓。


    這於宛國而言,絕不是件好事。


    隻餘一途,贏!宛國必須贏,才能在列國立威。


    因為他們剛踏入北翼京城,就被連下兩城。


    一次是福壽膏被毀,斷了後路;一次是大軍壓境,又被北翼壓製,動彈不得。


    宛國已經很被動,是時候重振雄風了。


    可!場上女子們的馬球賽並不精彩,甚至是壓製性的一邊倒。


    如果要說宛國占了什麽上風,那一定是他們優良的戰馬,簡直無可匹敵。


    宛國戰馬所踏之處,北翼戰馬都自動躲避。這便是宛國唯一的優勢了。


    不過優勢往往也是劣勢。如今禦馬之人隻是幾個常年幹活的婢女。


    馬越好,脾氣就越大。


    禦馬之人若是沒點本事,馬兒就不聽話。


    你讓它往東,它就傲嬌地往西。你要命令它,它就撂蹶子把你拱翻在地。


    現在情形就是這樣。明德帝開了球,宛國四匹馬倒是率先快速往球奔去。


    可四匹中有兩匹馬半道上已經把背上主人撂下馬背了,兩個女子驚恐地倒在草坪上。


    蜷成一團,生怕被後麵的馬踩踏成泥。她們起身倉皇逃竄,迅速退到場邊。


    坦魯極致憤怒,恨不得手撕了這兩個不中用的東西。


    廢物,留來何用?


    好在場上還有兩匹馬兩個人……這個念頭剛從坦魯的腦中閃過,他臉就黑了。


    他看見另兩匹馬不聽婢女使喚,在還沒到馬球的地方就停下來玩耍。


    任憑婢女夾馬腹也好,高喊“駕”也好,人家懶得搭理。


    就這一耽誤,北翼紅衣馬球隊一聲清亮的“駕”,馬兒聽話地朝著木球而去。


    十四歲少女傅鳴汐是四個女子中最小的,也是好勝心表現欲最強的年紀。在一聲清脆的“駕”後,她離木球隻一杆的距離。


    馬不停蹄,少女風馳電掣。她高高揮杆而起,將木球傳給了遠處另一個十四歲的少女傅鳴依。


    傅鳴依隻比傅鳴汐大半歲,是四個少女中長得最嬌美最亮眼的。她利落接球之時,十五歲的傅鳴蘇和十六歲的傅鳴慧已一前一後頭也不迴策馬向著對方球門狂奔而去。


    傅鳴依並不貪功,帶球奔跑,尋合適時機直接揮杆傳球。傅鳴蘇人馬合一,連眼都沒抬一下,就絲滑接球控球。


    這沒個千百次的配合,做不到這般精準。


    看台上凝神屏息中,一陣歡唿聲此起彼伏。


    傅鳴蘇仿佛是為了迴饋觀者唿聲,還花式控球表演,再行雲流水般傳球給跑在最前麵的傅鳴慧。


    無論是哪方,隻要有球接近球門,鼓聲必起。


    咚咚咚咚,急促而有力。


    一縷金色陽光照在傅鳴慧的騎裝上,紅衣閃動,光芒驟盛,木球被她手上的長杆一觸而入。


    球進!重鼓擂三通,獲勝方插旗。


    北翼勝!


    這不是一場競技馬球賽,隻是一場單方麵的華麗馬球表演。


    碾壓!


    開球與進球的過程,無比短暫。


    隻眨眼的功夫,宛國人連觸球的機會都沒有過,北翼就進球了。


    坦魯還沒反應過來。


    觀眾還沒看過癮。


    咚咚咚,開始。咚咚咚,結束。


    看台上有人在笑,“好似看了一場邢明月的擂賽!”


    邢明月:別說了,不太禮貌。


    胡為怒了:不要拉踩!我豈能與宛國人為伍!我現在已經跟明月哥哥混了。


    看台上還有人眼尖,發現了一個亮點,“呀!你們看,那旗!”


    那旗是紅色的,飛揚在風中,旌旗招展,烈焰灼灼。


    代表北翼的旗幟,是明德帝提出重新修改的。據說是北宣部全體官員精心傾力之作。


    在設計過程中,北宣部尚書岑鳶提出了一個“聚是一團火,散作滿天星”的概念。


    大家根據這句話畫稿不下百件,最後岑鳶從中挑選了一個最接近那句話的圖案,旗上有星,顏色似火。


    紅的!紅的!紅豔豔的!


    此時,岑鳶看著那麵旗在風中獵獵飄揚,忍不住淚流滿麵。


    他坐著沒動,甚至表情都沒變一下。隻是雙目灼灼盯著那麵旗幟,淚水順著臉頰滑下。


    如果信仰有顏色,那一定是……紅!


    他,想家了。


    可他迴不去了。


    明德帝眼角餘光詫異地瞟到身邊女婿,卻不敢說話打擾。


    男兒有淚不輕彈,尤其他女婿這款。


    除了對著時安夏有點情緒起伏,其餘時候就跟個木頭一樣。要麽不說話,要麽開口懟。


    此時,他女婿竟然流淚了。


    明德帝順著岑鳶的視線看過去,發現對方在看那麵紅色的旗幟。


    早前圖稿送到明德帝手裏時,他一眼就覺得好。


    現在看去,也是感覺紅心似火。


    但他女婿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感性?贏了比賽看旗都能看流淚?


    嗯哼,還說不是熱愛我北翼!


    承認吧,小鳶鳶,沒人笑話你。


    場上,傅鳴慧問宛國女子,“還繼續嗎?”


    宛國女子十分沮喪。


    她們不服!主要是馬不聽話!


    她們要換馬再打。


    其中叫多雲的女子居高臨下,用半生不熟的北翼話,“我們遠道而來,水土不服。不公平!”


    傅鳴慧揚了揚頭,馬尾劃起一個優美弧度,“依你,換馬再打!是你們換我北翼的馬,還是我們換你宛國的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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