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正是高品源。與他同來的,還有嶽父梁有鬆,老師梁有柏。


    原本他是不欲讓妻妹下不來台的。


    當年之事,雖不是他本人造成的誤會,總歸跟他老師有幾分關係。


    這些年來,他和妻子一直生活在暉州,大家相安無事。事情過去這麽多年,又都到了這把歲數,早就該各自塵封起來,做到嘴嚴守禮,相見時方不尷尬。


    隻是他剛走出來,準備找妻子用膳去,在門口就聽到此女朝他妻子吼“可姐夫喜歡的是我”,外頭的丫頭小廝全都聽見了。


    當即火就往頭上竄,隻覺妻子受到了天大的傷害,才會被小姨子吼成這樣。


    今後他們可都是要生活在京城的人。京圈兒就這麽大點,但凡傳點什麽出去,他家無寧日,妻子傷心不說,跟這種女子扯上關係,他還能要臉嘛?


    可不就得大步走進屋去脫口而出,“你看我眼瞎嗎?”


    裏頭的梁雁芝被打擊得不行,一張臉又白又青,“姐,姐夫,你說什麽?”


    梁有鬆那叫一個氣啊!這個女兒還要不要點羞恥?


    他趕在女婿開口前一聲厲喝,“住嘴!還不滾迴你自己家去!沒事就不要迴來!”


    梁雁芝見事已至此,也顧不得許多,眼淚直往外湧。


    就那麽直勾勾地盯著高品源,“姐夫,我知你因著我姐姐是你妻子才否認當年的事,我不怪你。我隻要讓你知道,我……”


    梁有柏聽不下去了,老臉通紅打斷,“你閉嘴吧!莫要胡亂攀扯你姐夫。真要怪就怪我。當初是我沒搞清楚情況,誤以為品源鍾情於你。”


    當時梁雁冰已定親,他就下意識把沒定親的梁雁芝給湊了對。


    梁雁冰並不打算置身事外。今日含糊不清,以她妹妹胡攪蠻纏的功力,往後定是日日不得安寧。


    她把當年梁雁芝兩頭討好,攛掇她退親之事說了一遍後,淡淡道,“我通藥理,便服食了幾味要不了命的毒,讓自己有了惡疾症狀。就連唐夫人找了大夫來看,也沒發現根源。這親就這麽退了。二妹,其實你不攛掇我,我也是要這麽做的。畢竟你那夫君,我是萬萬看不上。”


    這番連消帶打,直把梁雁芝聽得目瞪口呆。


    所以她自以為算計了姐姐,其實是姐姐算計了她啊。


    高品源正色道,“倘若與我議親的女子不是冰兒,我就隻能辜負了老師的好意。好在老天有眼……”後麵的話就不用說也知道了。


    梁雁冰悠悠道,“當年我與夫君議親之時,惡疾症還未消。夫君說,願走遍天南海北為我尋醫。二妹,你可明白?我夫君從頭到尾想娶的隻有我一個。”她頓了一下,眸色漸厲,“往後,我要再聽到你汙我夫君名聲,我就用藥毒啞你的嘴,你信不信?”


    此話一出,梁有鬆生怕自己女兒這副悍婦樣兒被女婿嫌棄。撇頭一看,他那女婿正寵愛地瞧著女兒笑呢。遂放下心來。


    可另一個女兒就不消停了,“不!你們騙我!你們全都騙我!你們……”


    就在梁雁芝還要自欺欺人時,忽然有聲咳嗽從裏屋傳來。


    眾人齊齊臉色一變。


    這偏廳是個套間,裏麵還有一間屋子是用來做書房的。有時梁有柏就在那裏解答梁家子弟們學問上的疑惑。


    裏麵到底是誰,聽了這半天牆角?


    正疑惑時,從裏頭走出個怒容滿麵的人,手裏拿著一張紙。


    那不是唐楚文又是誰?


    他將那張紙憤怒地砸在梁雁芝臉上,紙上未幹的墨汁糊了她一臉。


    紙掉到地上,豁然兩個字映入眾人眼簾:休書!


    梁雁芝作了半天,忽然清醒過來。她是帶著夫君一起來的!


    那紙休書把她砸懵了,“夫,夫君……”


    唐楚文本就是個脾氣大的,一肚子的窩囊氣早就憋不住了。


    這會子逮到個正妻的錯處,哪肯就此揭過,“你們梁家真讓人惡心!什麽忠禮侯府?求皇上賜個別的封號吧,不忠不孝無禮至極!哈哈哈哈……枉自還稱書香門第,養出的女兒不過如此。”


    這是一竿子打翻了一群人!連帶把梁雁冰也給罵了。


    “女婿!”梁有鬆慌了神。這時候女兒被休迴家中,可是汙了他一府的名聲。


    況且,他並不想把這女兒收迴來。養著多鬧心啊!


    一把年紀了,也不知道鬧什麽。府裏這麽多小姑娘都到了議嫁之年,怎的也不能被她給影響了。


    可唐楚文哪裏肯聽,怒火是不是真旺有待深究,可休妻之心那是真真兒的。


    若是換個人,也許還會想著倚仗嶽家東山再起,尤其姐夫現在還是尚書。


    可唐楚文是誰,從來就沒有過東山,也談不上再起。


    尚書再能耐,還能幫他把護國公府給奪迴來?


    這嶽家對他來說,真就是一點利用價值都沒有了。


    現在休妻,他還能理直氣壯占了正妻的嫁妝。


    再說了,現在能管住他的已經沒人了。他自己說了算,要看誰的臉色?


    唐楚文不顧妻子苦苦哀求,揚長而去。


    梁家就這麽憑著梁雁芝一己之力,迅速成了京城權貴圈兒裏茶餘飯後的笑料。


    與此同時提起的,自然是梁家女婿升任尚書一職。


    梁家冰火兩重天,外頭傳什麽的都有。


    有說梁家姐妹當年都喜歡的是高大人;也有人說高大人腳踏兩條船,把姐姐妹妹哄得團團轉;更有說這妹妹為了給姐夫守貞,愣是嫁人一輩子沒為夫家生過孩子。


    一時彈劾高品源的折子一摞摞飛向明德帝的禦案台。次日在朝堂上,明德帝拿著折子一個個喊。


    “鄭東慶!”


    “老臣在。”


    明德帝問,“你幾房妻妾?”


    鄭東慶已很久沒上朝了,一直稱病在家,上朝就來彈劾人了。


    他一時沒明白皇上關心他妻妾幾房是何意,忙恭敬迴話,“老臣一妻,三妾。”


    聽起來不多,中規中矩。


    明德帝不冷不熱,“朕聽聞你通房無數,可是老當益壯得很呢。”


    鄭東慶就這麽點愛好,老臉一紅,“老臣……慚愧。”


    明德帝將手上的折子狠狠砸在他的老臉上,“那些女子們比你孫女還小,你都下得去手,你怎麽有臉來彈劾隻有一個妻子的高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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