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茶樓


    有老客踩著點過來,看著如今長開了的思兒,笑嗬嗬問道。


    “小掌櫃,我今日適合喝什麽茶?”


    聞言,思兒打量著麵前的老客,見他的眉頭舒緩,眼角還帶著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


    這就是情緒的寫照。


    家中定有喜事。


    這樣的心情,就不適合讓他喝苦的了。


    思兒開口道:“適合喜茶,能夠留住喜氣,討個吉利!”


    這話可謂說到了老客的心上。


    他大笑著答應:“人言不假,小掌櫃你果然有一顆七竅玲瓏心,知道我心裏舒坦。”


    “哈哈哈……好,我今個就喝喜茶。”


    說罷,這老客尋了一處位置坐下,等待茶水送上來。


    思兒親自選茶與泡茶,然後交由茶樓的幫傭端過去,自己則準備接待下一個人。


    這般在紅塵之間察言觀色。


    對於思兒而言,也是一種增加閱曆的途徑。


    韋喜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他在世時,還能替思兒掌眼,為她撐腰。


    可是如果自己不在了。


    隻留思兒一人,她這性子怕是會被人給蒙蔽與欺騙。


    所以,韋喜選了這樣的辦法來磨煉她。


    唯有知道人性之善,與人性之惡。


    這樣才能權衡好兩者的尺度。


    既不叫人濫發好心,同樣也不會過於冷漠無情。


    再靠著韋喜在揚州經營下來的關係。


    這就足以讓思兒立足了。


    一般情況下,思兒都可以精準通過表情,讀出對方的深層想法。


    隨著她的經驗日益豐富。


    能讓思兒看不明白的人,在揚州這片地界已經很少了。


    然而,今日她就遇到了一位。


    思兒緊緊盯著麵前的青年,從他的身上看到了一種極其混亂的景象。


    按照道理,這應該是一個年紀很大的人。


    而且很喜歡替人操心。


    然而,他身上又沒有那種遲暮之氣,仿佛他還可以活上很久。


    思兒知道,自己今日是遇到高人了。


    她一臉客氣:“貴客的茶我可能推薦不了,不如勞煩貴客自己點一盞。”


    李靈運沒有拒絕。


    他要了一碗“草芥茶”,等到送上來的時候,表麵還飄著一根根浸濕的茶葉,卻仍然如同針刺一樣沒舒開。


    迎著黃澄澄的茶湯,倒像是斜陽底下蔫了的野草。


    一股純正的香氣飄到了鼻子裏麵。


    李靈運喝了一口,立刻就感受到了一股刺鼻的苦味。


    這苦味仿佛還能喚起人的記憶。


    他上迴喝到這樣的苦,還是大師姐釀出來的“梨花釀”。


    不過,那是酒。


    李靈運在成為雲王之後,就永遠失去了醉酒的能力,自然也就無法重迴昔日的那種苦澀。


    這並不是酒的問題。


    因為,李靈運喝了上百年的梨花釀,他知道如何把酒釀得發苦,而且做得與大師姐一樣別無二致。


    可是光有酒是遠遠不夠的。


    最重要的喝酒時的心境,一同喝酒的人,這些因素一個都不能少。


    諸般因果共同作用之下。


    這才是那種記憶中的苦澀。


    他眯著眼睛,咂了咂嘴,直至再睜眼的時候,韋喜已然坐在了他的對麵。


    韋喜的身形佝僂了不少。


    而且,他的頭發已經全部掉光了,腦袋上還生著大小的崎嶇。


    像是一顆泡了好幾天的茶葉蛋。


    韋喜微微一笑:“師祖來了怎麽也不叫我一聲。”


    “告訴你做什麽。”李靈運眉頭微挑:“師祖兩手空空來看你,總不好還白喝你的茶水,不如自己先買一杯。”


    韋喜有些傲然:“師祖知道的,我很有錢!”


    “有錢那也是辛苦掙來的,所以花起來才要心疼。”


    李靈運將餘下的半盞飲盡。


    韋喜朝著思兒遞了一個眼神,然後就帶著李靈運到了裏屋去。


    他們穿過前廊,來到了茶樓背後的小院。


    李靈運眼底閃過一絲訝異。


    原因無他,這裏的陳設竟然與當初劍池的小院子,修得分毫不差,甚至就連時辰與陽光的角度都調整得剛好。


    很快,二人就落到躺椅上去。


    韋喜舒服地閉著眼睛,語氣悠悠:“師祖今日過來,是與徒孫敘舊,還是來送我一路的。”


    “都有。”


    李靈運聽他這話,知道自己不是韋喜等的人。


    可是這不妨礙他來送韋喜一路。


    韋喜再度開口:“師祖,你說仙劍有機會變成人嗎?”


    “你想幫她?”


    “嗯。”


    “可以,正好師祖是空著手來的,不妨順便幫你一迴。”


    “多謝師祖。”


    這話音落下,二人直接躺在搖椅上熟睡了過去。


    他們輕鬆愜意的模樣,坦然得不像是麵對死亡與離別。


    興許,是因為見得太多了。


    李靈運不用說,他是同輩人乃至同時代人裏的最後一個。


    韋喜同樣成了當初的三個少年裏。


    唯一還在守望著人間的。


    ……


    等到思兒忙活完了茶樓裏的事情,與趕來的上官未雪一起,來到了後院。


    她們見到了熟睡過去的二人,一時間麵麵相覷。


    思兒的心思細膩。


    她知道不論那位神秘的青年,還是上官姐姐,二人都是對東家來說很重要的人。


    二人隻來一個,這興許還是敘舊。


    可是當他們一起來了。


    那麽,這有可能就是別離。


    思兒很難描述自己的心情。


    十一年前,自己遇到了東家,從此走上了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


    東家給了她一個體麵的身份。


    一個避風的港灣,還有一個像是父祖般事事關心的長輩。


    思兒也在竭盡全力,想要報答東家的恩情。


    可是,東家老得太快了。


    快到她根本追不上。


    思兒紅著眼睛站在原地,在她幾步之外,韋喜的唿嚕聲均勻得不像話,兩眼雖然緊緊閉著。


    可是眼皮子底下,蓋著一雙黯然的目光。


    上官未雪的目光來迴撥動。


    她摸著自己腰間的佩劍,忽然間覺得變成人好像也沒有那麽重要了。


    沒有其他的理由。


    隻是因為。


    這事情就是變得沒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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