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靈運牽引著法海到了雷峰塔前的小澤。


    他袖口一張,黑白棋子撒豆成兵,變化成數位黑白天將朝著法海一人圍殺而去。


    直至這時。


    法海才終於意識到,李靈運竟然是與他一樣的五品大成。


    他為了到達今日這般境界,付出了不知道多少代價。


    李靈運何德何能。


    不過是一個從出生起就拾人牙慧的小子。


    他憑什麽與自己一樣?


    打從這般心思生出以來,法海就同時犯了佛門三毒,貪癡嗔。


    原本籠罩在周身的浩瀚佛力受其影響,逐漸染上了一層層漆黑如墨的顏色。


    他手中禪杖揮舞,脫手而出,化作一頭猙獰可怖的黑水蟒蛇。


    這蟒蛇獠牙乃是貨真價實的妖王所化。


    數百年的修為積聚其間,黑白棋子變換而成的天將瞬間被其貫穿。


    黑水蟒蛇去勢不減,直奔李靈運本尊而來。


    快到近處,黑水蟒蛇體表的鱗甲帶著蛇皮一同脫落,致密的網格快速拉長,直至一道道不同的妖魂升起。


    這些全是名義上,被五陽寺降服的妖魔與精怪。


    今日來看,法海顯然也掌握了對它們的利用辦法。


    霎時間,上百頭妖物破空而來。


    李靈運學著他的模樣,落下數百枚鬼棋,化作飄動的鬼物。


    在兩人的命令下,妖物與鬼物廝殺成一片。


    這雷鋒塔前的一角。


    今日是真正意義上的群魔亂舞。


    法海見狀嗤笑:“雲王自以為伸張正義,還不是與鬼怪為伍,與精怪作伴,你我歸根結底是一路人。”


    “若是雲王願意就此罷手,那麽往後你我兩家可以做朋友。”


    聞言,李靈運一臉白癡的看向法海。


    他手握南鎮撫司,本來就是負責製衡五陽寺的。


    自己與法海做朋友。


    這是打算做什麽?


    裂土封王,還是封邦建國。


    他自認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大善人,但是自己今日所為,肯定對得起國師的恩澤。


    法海見他不上當,幹脆手中又浮現出一口金色的盆缽。


    這盆缽浮現之時。


    忽然有一股迎麵而來的巨力掀起,李靈運坐在白子上的身形搖搖欲墜。


    他麵前的棋盤顛簸。


    不過,法海顯然知道他這人是會掀桌子的,於是可以控製著棋盤不動,不過是將李靈運打出的黑白棋子吞沒。


    這一刻,法海盆缽在手,再加上先前在這西湖的布置。


    四麵八方,已經升起了一道道經文。


    李靈運隻覺得兩眼一閃。


    整個人就被拖進了盆缽之中的須彌世界,這裏僻靜無比。


    他仍舊保持著原來的姿勢,目光好奇打量四周。


    這時,隻見天空忽然一陣扭曲,直至法海的臉龐顯化在天上,形成了一張巨大的光頭人臉。


    法海聲如洪鍾,這一刻仿佛又變成了那位正氣凜然的佛門魁首。


    “雲王是晚輩,老衲不會與你計較。”


    “隻是,煩請雲王在此等候。”


    站在法海的立場上,他當然是希望把李靈運給一並收拾了,並且打算付諸實踐了。


    但是一禪阻止了他這作死的想法。


    真要是把人給惹急了。


    李靈運手裏可還有一道紅蓮業火,對於他們這種“貪癡嗔”三毒俱全的僧人而言,絕對是致命的存在。


    當時,法海自己死了不要緊。


    一禪就擔心紅蓮業火會順著因果,燃燒到他所在的苦海世界。


    那麽一切的圖謀就都成了妄念。


    所以,將李靈運暫時困住就成了眼下最好的解決辦法。


    ……


    須彌世界中。


    李靈運察覺到法海的感知褪去。


    他掌心翻湧,周身忽然散發出一種充滿古意的氣息。


    這是來自他體內的那株爛柯靈根。


    爛柯靈根,代表著歲月。


    李靈運所到之處,這須彌世界中的一花一木快速凋零。


    他每走一步,對這世界而言就過去了數年。


    法海是凡人,其壽有極限。


    這盆缽又不算是大士證道之物,能夠維持上百年的玄妙就已經是極限。


    李靈運正在人為加快這個進程。


    忽然間,一抹靈光從他身前迸發,直至化作一道修長的身影。


    那女子一襲黑衣,皮膚白皙,氣質清冷。


    整個人的體表散發出一股灼灼的劍意。


    李靈運頭發上束著的若水發簪微微發亮,昭示著來者的身份。


    很顯然,這也是國師的幾把劍之一。


    李靈運腦海中思索,豁然有了眉目,躬身一禮:“見過玄牝前輩!”


    在他印象裏。


    最符合這等氣質描述的仙劍,恐怕就是與國師真正有過生死之交的玄牝仙劍了。


    站在李靈運的立場上。


    這位極有可能是國師中意的女子,他態度肯定得客氣點。


    然而——


    李靈運不知道的是,他身為國師的劫身,而玄牝仙劍又是與劫氣纏繞最深的一把仙劍。


    所以,玄牝仙劍不需要認主。


    因而理論上。


    玄牝仙劍是可以共享他的念頭的。


    李靈運方才腦海中一切豐富的心理活動,全部照單被燕雲歌給聽去了。


    本來,她早就習慣了旁人將自己和李靈運撮合在一起。


    最起碼,身為李靈運徒弟的玉致就沒少喊她“師娘”。


    但是這話從旁人嘴裏說出來,與李靈運這個正主自己吃自己的瓜,那完全是兩碼事。


    燕雲歌白了李靈運一眼,沒好氣道。


    “你莫要嘴上喊著‘前輩’,然後在心裏蛐蛐我。”


    李靈運聞言一驚,立刻收斂住了自己那發散的思維。


    這一幕落在燕雲歌的耳朵裏,仍舊是招笑,但她沒有忘記自己今日的目的。


    “有勞你暫且在這裏多待一會兒。小青與這禿驢尚有因果要清算,不如把這個機會留給他,正好全了小青的情劫。”


    李靈運沒有說話,因為燕雲歌通過念頭,直接將“青蛇君”與“燕白”之間的糾葛講出。


    還有“情劫”的事情。


    這本身講究一個天機不可泄露。


    但仙劍和劍主,本來就是同一個人,他們靠著心念交流,這就算不上是泄露天機。


    李靈運微微驚訝:“若是過了情劫,青蛇君豈不是就成了龍仙?這是貨真價實的仙人麽。”


    “可以這麽說。”


    燕白麵帶微笑:“他這小龍的福緣深厚,得到國師的氣運分潤,成仙之路不及旁人坎坷。這也算是運道的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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