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白恢複記憶的事情旁人無從查起。


    不過,她與一位邋遢的酒葫蘆青年相遇,這事情經由四季樓之手,傳到了王嫣然這裏。


    她不認得蟬仙,可是王府還有一位剛見過蟬仙的。


    再結合蟬仙喜歡賜人機緣之事。


    這就顯而易見了。


    王嫣然知道小師妹恐怕失了記憶,所以擔心刺激到她,不敢與之相認。


    但如今她得知,小師妹有可能恢複了記憶。


    自然想要立刻動身前往。


    不過,因著李靈運要參加李狼夫婦喪事的緣故,於是他讓白鼠精與王嫣然同行。


    自己隨後就到。


    ……


    另一邊。


    李仙遊當日暴露了麵目,不知道那位蘇醫師是否會公之於眾。


    他出於謹慎起見,沒敢拋頭露麵。


    又擔心五陽寺的人找到自己。


    索性學著蟬仙的模樣,化身一位邋遢的年輕人,住進了與五陽寺不對付的靈隱寺。


    靈隱寺的當今住持法號慧遠。


    慧遠對五陽寺那等借著斬妖之名,發展自身勢力的做法並不認可。


    他們靈隱寺是錢塘人自己的佛門聖地。


    所以,五陽寺的勢力在錢塘之地沒能發展起來。


    李仙遊這也算是病急亂投醫。


    他化名李客,付了一筆香油錢,暫時在靈隱寺裏住了下來。


    李仙遊成日待在院子裏。


    他的右臂已廢,李仙遊就嚐試著練習左手劍。


    身外無劍,於是向寺裏的夥房買了一根長短合適的柴火,以這根柴火來代替劍,重新適應左手劍。


    靈隱寺的僧人也是頭一迴遇到他這種怪人。


    一來二去,李客之名在靈隱寺裏就成了一樁笑談。


    當然,有看熱鬧的。


    自然也就有能理解他的。


    這是慧遠方丈的小弟子,修緣和尚。


    說起來,修緣和尚同樣是靈隱寺的一個怪人。


    因為他是帶發修行的,而且平時偶爾會偷喝幾口酒,偷吃幾把肉。


    這已是有違靈隱寺的戒律了。


    不過,因為修緣和尚經常外出降妖除魔,所以他在坊間的風評還不錯,寺裏對此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李仙遊與修緣和尚的交情,源自李仙遊手裏的梨花釀。


    他出身富貴,平日裏又最仰慕劍仙,因此喝酒也專挑與仙劍有關的梨花釀。


    這酒隻有金陵和信州的最為正宗。


    修緣和尚人在錢塘,從來就沒嚐過正宗的梨花釀,而李仙遊同樣不是小氣的性子。


    他願意分酒,所以這場因酒而生的交情就開始了。


    修緣和尚不懂劍法,可是他正好是一個慣用左手握蒲扇,與妖人鬥法的。


    這不是修緣和尚的手有毛病。


    而是他刻意騰出右手,專門用來喝酒吃肉的。


    如此一來,右手酒肉穿腸過,左手佛祖心中留。


    這般不偏不倚。


    算是修緣和尚自己的一點堅持。


    李仙遊立刻覺得他是妙人,同時向他請教這左手持械的辦法,卻被修緣和尚警告。


    “我與李兄你是好友,所以願意傳你左手之法。但我之法,隻可行俠,不可為惡,否則會有果業反噬,還望李兄周知。”


    李仙遊明白自己右臂的事情可能已經被看穿了。


    心中感慨修緣和尚的佛法精深,也應下了修緣之言。


    於是,修緣和尚開始傳他左臂之道。


    ……


    一禪大師在蟬仙插手之際,就察覺到了天機的再次變化。


    仙人的因果何其龐大。


    哪怕隻是隨手一點,都可以擾亂法海與一禪的布局。


    原本,他們已經將李仙遊策反,並且可以通過李仙遊來對付燕白,最終不僅可以取到舍利子,而且自身片葉不沾。


    但是現在不行了。


    一禪察覺到,李仙遊與五陽寺的因果被人強行斬斷。


    這意味著法海潛心數年的培養。


    因著仙人的攪局,再次恢複到了起點。


    而且,燕白的因果同樣被人改變,他們已經錯失了謀定而後動的最好機會。


    現在隻能趁著一切尚未脫離掌控之前,下場收拾殘局。


    法海得知了李仙遊放棄刺殺之事,心中對這個記名弟子已經失望透頂。


    “老衲三年喂狗,那狗都知道要搖尾乞憐。”


    “三年育人,說翻臉就翻臉。”


    他好不容易打造出李仙遊這麽一個所謂的江湖少俠,法海當然不可能輕易舍棄。


    畢竟,這是五陽寺造神能力的體現。


    隻要有了第一個李仙遊。


    那麽將來,江湖上就不乏有人因為想要成為下一個李仙遊,主動投入五陽寺的懷抱。


    所以,他欠下的恩情尚未還完,身不由己。


    “老衲的好徒兒,你走不了。”


    法海周身金光陣陣。


    隻不過,那璀璨佛光之下,卻是浮現出了一尊尊金色的骷髏。


    若是將這顏色換做漆黑。


    那就是江湖上人人喊打的邪魔歪道。


    這次,法海打算親自出手了。


    他同左右交代之後,立刻啟程北上,朝著錢塘趕去。


    ……


    蘇府之中。


    王嫣然在王府侍衛的陪同下,來到了蘇醫師的府邸。


    她在路上就通過蘇家的關係,與蘇醫師取得聯係,所以今日這般登門不算突兀。


    燕白,同樣也是林莫容。


    她見到了隻能坐在輪椅上的師姐,饒是早有預料,仍然忍不住當場痛哭了起來。


    王嫣然找到了小師妹,並且與她相認。


    心裏覺得總算對師父和師娘有個交代了。


    師姐妹相見,又是就這些年的經曆進行了一番長談。


    從前,王嫣然沒法直接借用朝廷的力量保護小師妹,因為缺乏一個正經的由頭。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燕白知道了自己是林莫容,其父林藥師的“東癡”是先皇賜下的正式官職,所以燕白也是官家子女。


    如今,有人公然行刺官家子女。


    這是朝廷不容許的。


    就在這時,蘇醫師的院子外頭忽然傳來了一陣淒慘的叫聲。


    蘇醫師推門而出,見到了一個被倒掛在樹上,全身被紮成刺蝟的黑衣人。


    這是有人擅闖私宅?


    不對——


    蘇醫師看到遠處射來的箭矢,立刻關上大門。


    緊接著,門的背麵就傳來了鑼鼓般的響聲,那是箭矢被大門彈開的動靜。


    蘇醫師在書院的時候,還兼修過機關術。


    所以,他的院子裏布置著毒陣,大門同樣用特殊材料製成。


    幸運的是,蘇醫師的這些後手全用上了。


    不幸的是。


    這些後手用上,就表示府裏真的來了賊人,可能數目還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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