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仙沒有逼迫過甚,再度拂袖掠起,二人重新迴到了院子裏。


    “第一天已過,而你也得到了一部分關於桃源的真相。”


    “接下來,你可以在不離開這院子的前提下,自己在這院子走動。”


    聞言,李靈運看了他一眼,開口道。


    “那我能把你屋裏的三張畫像全都翻一個麵麽?”


    此話一出,桃仙的臉當場僵住。


    隨後,他擺了擺手:“算了,你愛翻就翻吧,但是切記別弄髒弄壞了,不然還是要用你的壽數來補的。”


    “我知道了。”


    李靈運點點頭,卻沒有急著行動,而是來到那棵綁著他師弟的大樹下。


    他一伸手,那段困住他師弟的枝幹兀自下沉,落到與他一般高度。


    李靈運看著師弟,他整個人的皮膚已經與樹幹一樣的顏色,仿佛徹底變成了一個樹人。


    也許,自己之前見過的葉人,曾幾何時也是這樣的人吧。


    桃仙說過,師弟聽不到自己說過什麽。


    但李靈運還是習慣把手搭在師弟的肩上,一臉感慨。


    “臭小子,你師兄這迴是輸得幹淨了,下次就不一定能替你兜住了。”


    “師父至死放不下的太平,我本想替他去看一眼,但如果我等不到那一天的話,就隻能交給你了。要記得,把我與師父的那份放在一起。”


    他感慨之後,反身進了屋子。


    其實李靈運並不是非要與屋裏的幾張畫像過不去。


    隻是,越是成熟的人,幼稚起來就越幼稚。


    桃仙這家夥,總喜歡替別人做決定,要旁人按照他的意思去做。


    李靈運心想自己都折壽半輩子了。


    有生之年碰到仙人,也想要勝仙半子。


    ……


    待他進屋,桃仙的身影出現在池塘旁。


    一條條金魚浮出水麵。


    它們冒著頭,吐出了一種五光十色的泡泡,越飛越高。


    在桃仙的眼裏,每一個泡泡都曾經代表了一個世界。


    那是他與徒弟們的過往。


    仙人淡漠與冷性,卻不是他們自己願意這樣的。


    你想,一個假裝高冷的人,要是真的聽到了一個能撞在他笑點上的笑話,那也是會笑的。


    仙人不笑,是因為那個能逗他的人已經不在了。


    桃仙垂眸閉眼,那柄殺豬刀也漸漸浮出了水麵。


    “看來,你要等的人到了。”


    “你無需擔心我會反悔。”


    “因為……我陶緣生平最討厭的,就是說話不算話的人。”


    ……


    同一時間。


    屋子裏。


    李靈運將麵前的四張畫像一字擺開,共有三男一女,下方刻有名字,卻不是人名。


    “小老虎”


    “小兔子”


    “小公雞”


    “小老鼠”


    其中,隻有“小兔子”為女,其他三者皆為男。


    四張畫像裏麵,唯一沒有被反過來的,正是“小老鼠”。


    李靈運單手扶著下巴,猜測這些應該是桃仙的徒弟之類的,“小老鼠”顯得與眾不同。


    他想起了之前那位“葉人”稱唿桃仙為師尊,莫非它就是“小老鼠”?


    這樣好像更加理不清了。


    因為按照桃仙的規矩,葉人應該也是因為殺過人,所以才變成這副模樣的。


    如果那人真是桃仙的徒弟,就說不通了。


    做師父的難道對待外人和徒弟,也是同一套標準?


    李靈運正進行著頭腦風暴,沒發覺桃仙什麽時候突然來到他的身後,冷不丁問了一句。


    “看完了嗎?”


    “差不多。”


    李靈運故作了然,然後自己走到蒲團前坐下。


    桃仙也不拆穿他,袖口一揮,四張畫像落到桌上,他坐在李靈運對麵。


    “第二天,我們先講一個故事。”


    很久以前,在一座開滿桃花的山上,生活著一個少年。


    他不知道爹娘是誰,反正餓了就摘桃子吃,渴了就下山去飲河水。


    這樣的生活日複一日。


    花開花落,雲聚雲散,村子和山的名字都換了好幾次。


    唯有他不變。


    漸漸地,山下的人將他奉為仙人。


    少年仿佛也明白了自己的存在,好像隻是為了一直活下去。


    直到有一天,一個自稱是“陛下”的人要砍了他的桃樹,少年彈指揮間就打退了那些動粗的武人。


    又過了一陣子,有一個模樣狼狽的女人登山。


    少年認得他,這是當初與“陛下”一起要砍他樹的人,本以為這女人是來複仇的。


    誰知,女人將孩子放下,直言這是“陛下”唯一的子嗣,請仙人照顧,然後就當著他的麵一頭撞死在桃樹下。


    少年起初覺得晦氣,可這孩子無辜。


    小娃兒長得虎頭虎腦的,而且像山裏的老虎一樣,喜歡不自量力用牙齒磨他的手,蠢得讓人不放心。


    於是,他給小娃兒起名“小老虎”。


    可如何處置這小子是一個問題,這孩子不是他生的,需要有一個正經的名分才好留在身旁。


    他請教了村裏的夫子,最終在“天地君親師”裏取了最後一位。


    那天起,少年有了自己的徒弟。


    春去秋來。


    師父還是少年,徒弟卻長大成人了,甚至比他還高。


    過去的時間裏,師父為了養徒弟,破天荒地與山下的人打成了一片。


    他甚至都與村人商量好,打算到了年紀就把徒弟嫁到村裏去。


    可萬萬沒想到,徒弟竟然失蹤了。


    等師父再找到他的時候,發現徒弟被人打得半死,師父把他帶迴山裏養傷。


    這次師父不再給他介紹婚事了,隻想著徒弟能安生待在山上就知足了。


    但傷好之後,徒弟又一次離開了。


    這次師父不再去找他。


    等師徒倆再次重逢,徒弟已經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了,登門想給師父請罪。


    師父不接受,因為在他這裏,任何人都不會有第三次機會。


    所以小老虎又離開了。


    師父再一次得到他的消息,是一群自稱是小老虎的後人,罵他薄情寡義,害得小老虎抱憾而死。


    師父將人轟退,然後跟蹤他們來到大徒弟的墳前。


    他在徒弟的石碑上,又看到了“陛下”的字樣,整個人好像在一瞬間釋懷了。


    天地君親師,排行第五的去與第四的爭,這就是不自量力。


    錯誤在他。


    所以師父後悔了。


    可即便他身為仙人,也沒法讓一個死去的人再活過來。


    於是,師父憑著對徒弟的印象,給他作了一幅畫。


    懷著思念與慚愧,所以就又收了二徒弟。


    他把對小老虎的愧疚轉為恩情,全部傾注在二徒弟“小兔子”的身上。


    這個徒弟,師父百依百順。


    不僅任由她自己選了一個徒有外表的人做丈夫,而且就因為徒弟的一句話,師父破了殺戒,手裏沾了不少鮮血,也讓徒弟的丈夫成了“陛下”。


    本以為,這次就可以沒有遺憾了。


    可是沒過多久,二徒弟的死訊傳來,那位新的“陛下”在他麵前像模像樣哭了一把,卻不知凡人的伎倆是瞞不過仙人的。


    失去理智的師父這次開啟了更大的殺戒。


    然後,他在屍山血海裏,撿到了三徒弟“小公雞”。


    這一次,師父不再刻意去做什麽,隻是默默等徒弟長大成人。


    當三徒弟提出要出去走走時,師父不再反對,隻是問了一句:“為什麽。”


    三徒弟如實迴答:“這山太小太冷清。”


    師父剛允許他離去,沒過多久就感應到了徒弟的死亡。


    他的死相無比淒慘。


    一群手執銳器的人殺了他,搶走了錢財。


    緊接著,又有一群衣衫襤褸的人,為了哄搶三徒弟的屍體打了起來。


    若非師父及時趕到,沒準徒弟的屍體都要被人給吃了。


    至此,師父得出了一個結論。


    他這人不擅長教徒弟。


    還有就是,這山太小了,山外的世界太亂了。


    師父不喜歡外麵的世界,所以打算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


    然後才有了這片世外桃源。


    師父給自己取了一個名字,陶緣。


    便是仙人,也希望能等到屬於自己的“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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