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如此,姬瑭真的……比他想象之中的嚴師,還真的更為俏皮一些。


    “我隻有這一種方法了……”


    不過,姬瑭的神色中,頭一次產生不羈的感覺。


    “你怎麽做?”


    “簡單。”


    下一刻,在離不棄眼前,無聲無息地升起一個透明的防護罩。


    防護罩將離不棄和姬瑭阻隔,他張著嘴,卻發覺姬瑭已經開始試驗。


    “唿”地一聲,他平端起代表死亡的器皿,裏麵,淡金色的液體顯得空靈透明。


    但是,封凍住離不棄佩劍的莫名水晶,也已經被那些流下來的金色液體,直接覆蓋。


    首先是尖端地方被金色的暖流充斥,下一刻,“劈劈啪啪”清脆的爆裂聲,也激昂地出現。


    而眼前本來堅不可摧的晶體,也因為姬瑭的傾潑,一瓶不折不扣的“毒藥”,就這樣幹幹脆脆地都澆在晶體的身上。


    卻見晶體的身體,在顫抖一瞬之後,邊緣輪廓,已經變得模糊,看不清楚。


    口中念念有詞,姬瑭將黃色的符籙,也毫不猶豫地貼在了晶體的身上,大膽而瘋狂。


    “這……”


    果然,見姬瑭用了一種強迫的方式,將符籙在晶體上生根,離不棄的心中,無端端地產生了充實感。


    的確,他的佩劍,是不是完全不聽他的指控?


    這也成為一個懸念。


    但是,姬瑭已經打了一個“ok”的手勢,古井無波的臉上,再度充斥陽光。


    “沒想到……”


    的確,因為符籙的幹涉,離不棄很清楚地發現,他的眼前,一些朦朦朧朧的氣息多了。


    它們在晶體的身上,開始輪番轟炸。


    晶體的身體已經變小,而符籙更是帶勁。


    它的身上,一層純金色流淌而出,直逼自己的佩劍。


    姬瑭的表情告訴離不棄,這些事,是不用擔心的。


    “哢嚓哢嚓......”


    晶體內部的聲音出現,駭人聽聞。


    “看來,是因為堪稱及時雨的純金色光芒搞定了一切?”


    喚醒自己沉眠的佩劍,直接將它的活力召喚,讓它也來配合,將這晶體融化!


    晶體的負隅頑抗起不了作用,因為姬瑭的材料準備充分,而符籙也畫得爐火純青,這一點,讓離不棄的心終於放下去。


    對啊,有師父,他幾乎什麽也不用愁了。


    “厲害……”


    晶體粉碎,逐漸縮小,地上流了一灘水,清澈見底,透明閃爍。


    “嗡嗡嗡……”


    見圍困自己的障礙物都被掃除,離不棄的佩劍歡脫地飛了起來,身上帶著無數碎片,是晶體殘存的力量。


    它直接朝著防護罩的邊沿飛去,離不棄抬手想拿,姬瑭的手輕輕一揮,抹除案台上的千萬水色,防護罩在眼前緩緩抬起。


    如鐵友知己,離不棄和佩劍來了個親密接觸。


    “你……你可迴來了。”


    對自己的佩劍,離不棄的心中,也是很有感情的。


    所以,他才會這樣做,愛不釋手地打量眼前的佩劍,它親熱地在離不棄的身上蹭來蹭去,似乎有滿腔熱血沒有發泄。


    不過,這佩劍的身上,居然還有比之前更為深厚的天地之氣儲備。


    離不棄想到姬瑭,卻發現他搖搖頭。


    “不是我。應該是那個洞窟內的野人,他凝聚的封印,他的那一把傘……”


    “傘……可惜,我找不到它了。”


    搖搖頭,離不棄心中暗自失落。


    “事不怪你。還有,你趕緊和洛霓凰出去吧,洛珂的魂魄,已經保不住了。”


    “什麽?”


    頓時,離不棄如遭雷擊,聲音不穩。


    洛珂,他的死期,這是到了嗎?


    “我可以幫他延續生命,但這需要……需要我的一滴血。幫我一下。”


    如在考慮什麽,姬瑭想了想,將問題拋給離不棄。


    “我答應你。”


    事關重大,包含一條人命,他不能懈怠。


    離不棄也不想看到洛霓凰悲痛欲絕的模樣,這樣的她,會怎麽樣?


    “保持洛珂魂魄的時間……我不知道,看情況吧。早點出去,師父會為你們禱告的……”


    姬瑭有千言萬語要對離不棄說,但最後,他欲言又止,還是隻說出這幾句話。


    “師父,你真有心。”


    想到之前,他蹀躞行走的樣子,他身殘誌堅的性格,離不棄也鼻頭發酸,難受到心如被堵塞。


    “嗤”的一聲,枯白的手指被劃破,一滴純純的精血湧出,身上飽含劇烈而透徹的能量。


    離不棄的心霎時間一疼。


    這殷紅的血滴,和其他血液相比,顯得尤其不一樣,顯然是姬瑭的精血。


    但他凝結成這東西,是不是耗費了不少心力?


    “師父……”


    淚水迷了離不棄的眼,他的內心頗為感動


    淚眼朦朧間,他看到了,看到姬瑭這一滴真血化作一個很小巧的血墜,化作好似一滴淚的精致飾品,在空氣中翻轉旋轉,最後落在自己手中。


    輕飄飄的,沒有任何重量。


    而離不棄的心中,也產生條件反射的溫暖。


    這一滴血就是好東西,它可以讓自己溫暖,必然也會將一個已經陷入沉眠的魂魄溫暖。


    不過,離不棄卻在此刻,產生了小小的私心。


    “對啊……我也可以感受到姬瑭帶給我的溫暖。”


    這是一滴水滴狀的精血,離不棄如獲至寶,和姬瑭依依惜別。


    下一站,就是洛霓凰的家。


    至於洛霓凰……離不棄卻已經有了些惻隱之心。


    她失去了弟弟的音容笑貌,還能舍得和他一起走嗎?


    “外界……”


    不知道,他這次是不是會迴到之前的山中,平淡無奇地煮酒青梅,與自然來一場邂逅?


    --


    “你究竟是誰?我……”


    “你給我出去,就在這幾日中!”


    這個聲音明顯帶有一抹強迫的感覺,在洛霓凰的意識深處,徘徊不散。


    抱住頭部,想到柳雄,和那一日一模一樣的逃避動作,但洛霓凰這次,已經咬牙切齒,已經無力反抗。


    “我……”


    腦子裏好似附骨之蛆的聲音,還在一遍遍迴蕩。


    她再怎麽樣也無法驅除這些恐怖的聲音,它們漫無目的地在自己的內心中迴蕩,連綿不斷,密集的重影在洛霓凰眼前堆疊。


    --


    “這次,我們是去幹什麽?”


    “小姐……我說,我們是去素澤林,裏麵有一些煉丹的藥材,已經很久沒有采集了……”


    “我……嗯,我們啟程吧。”


    “是!”


    下一刻,“噠噠噠”急促的馬蹄聲出現,一個妙齡少女,已經坐在普普通通的馬車內,掀起簾子,瞧著眼前的畫麵。


    “真的……很好看呢。”


    “對啊,小姐,您要吃什麽嗎?這可是帝都琉月城,真的很繁榮呢。我們這一路,可能要分開行動……”


    “不用了,春香。”


    啟唇,少女淺淺笑道。


    --


    “這是--”


    在離不棄將自己的鮮血獻給洛霓凰玉石的時刻,他清楚地感覺到,這晶石的身上,果然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它的紋路更為清晰,血液很明顯滲入其中,渲染一片不一樣的質感。


    這是棱角分明的石塊,晶瑩剔透的外表之下,也存在著一些遊走的紅絲。


    不過,這些異變,都是因為離不棄的鮮血,才產生的。


    “哦?難道……”


    他捂住嘴,感覺到這澄澈的血液,是自己的功勳,索性淺淺一笑。


    真的很幸運。


    眼前的晶石變得更為透徹,細細的紅線開始延展。


    洛霓凰則托起石頭,她念念有詞的口中,輕盈的呢喃浮現,而離不棄則望向另外的一個地方。


    “是你嗎……”


    他的唇無聲無息地扯出一個笑容,其中蘊含千萬祈禱。


    他感覺到了,在這樹林其中,還有一雙眼,一雙涵蓋萬物天機的眼。


    洛霓凰和他的鮮血,天懸地隔的差距,是因為什麽?


    “沙沙沙……”


    千萬的紅白色絲線,這次終於在洛霓凰和離不棄的加持下,開始變化。


    它們如馬尾在空氣中運行,不過,已經選擇了一個方向,很準確的方向。


    “那裏!”


    離不棄眨眨眼,指著不遠處。


    洛霓凰也愣在原地,她的麵部表情,逐漸變得溫暖。


    “是的……”


    不由自主地喚出聲來,少女的聲音,飽含無數的感情。


    情不自禁地拉起離不棄,洛霓凰的身體一路朝前。


    離不棄木然地跟著她,隻不過發覺自己似乎做了一件好事。


    他的眼前,是一條曲折的小徑,眼前千萬的絲線已經注入其中,不知何時,這裏的封印已經被悄然無聲地打開。


    這條路是新出現的,而離不棄根本不知道這是什麽詭異的情況。


    “是的,我們走,這不是一個陷阱,你可以相信我,你的血,居然比我的還有用!”


    欣喜若狂的洛霓凰,已經喊出來。


    離不棄望著眼前的少女,她一身勁裝,今日變得颯爽,沒有塗太濃豔的脂粉。


    “我也認為是。”


    他莞爾一笑,聲音中滿是釋然之感。


    眼前的小路,曲徑通幽。


    盤虯的樹枝橫跨眼前,離不棄望了望,已經因為洛霓凰的拉扯,自己情不自禁地到達了小徑的盡頭。


    自己的身後,就是讓離不棄修煉了幾個月的地方,雲隱仙境。


    眼前是一個出口,很明顯通向另一個世界的橫斷,一種微乎其微的波動在入口出口處產生,形成讓離不棄心情微變的情態。


    瞬間,這一條路已經無法迴頭。


    離不棄踏入眼前路的盡頭,洛霓凰順勢牽起他的手。


    一種微妙的電流,和離不棄的手交接在一起。


    離不棄沒說什麽,反而睜著眼睛,望著眼前。


    洛霓凰的右手上,還提著一枚輕巧的吊墜。


    吊墜的血絲消失不見,而離不棄的一滴精血,也迅速因為打破這個封印,而被損耗,再也沒有出現。


    釋然了,離不棄瞧著自己身旁飛速掠過的風景,頭一次感覺自己是如此幸運。


    他輕鬆地抵達了傳送之間的世界,眼前的東西都變得迷迷糊糊,他近乎什麽也沒有看到,但離不棄明白了洛霓凰牽手的含義。


    “原來你是這樣的洛霓凰。”


    --


    “嗯?那個老家夥又出來了?”


    雲端之上,念太平猛地一驚一乍喊出來。


    “哦,離不棄的事情,關他管,我隻需要主觀大局就可以了。”


    慕容雲隱擺擺手,將清茶放在手邊,和念太平弈棋。


    他的動作嫻靜優雅,念太平執黑,還在努力地挺三兵,看起來也有些左支右絀的意思。


    棋局下到中局,他居然還有心去觀察那裏的情況?


    “雲隱,唔……讓我個卒唄?別吃了,我剛剛告訴你,離不棄已經走了,和洛霓凰一起走了。”


    “啪”地一聲,慕容雲隱的手下意識頓住。


    緊接著,他抬手撚起念太平的卒,將它驅逐出境,堆在旁邊。


    不過,他的眼神中,似乎有什麽感情,在含蓄地出現。


    “誒,慕容雲隱,不能這樣的,不帶這樣的!我好說歹說剛剛才會,你別這樣嘛!”


    念太平孩子氣地撲過去,險些壓塌了桌子。


    “我送你兩個兵。”


    半晌,慕容雲隱扯著嘴角,勉強道。


    “怎麽?你用離不棄做了什麽,你自己心裏清楚,嗯,我也懶得過問。不過,你這是不是想把離不棄扶持成這裏的統治者?”


    “本來是的。”


    慕容雲隱直接將打死的卒放了迴去,一抹棋盤,眼前的世界和前一步一模一樣。


    “現在不是了,我反悔了,和這一步一樣。”


    他想了想,將棋子放在另一個地方。


    “將--”


    “啪!”


    下一刻,念太平的眼微轉,但似乎沒發覺這一點。


    “雲隱,你這樣不對,落子無悔,你為什麽要殺了我?”


    “這不是殺。”


    慕容雲隱淡然道。


    “這可能就是一念之差。”


    他的話說完了,留下無法應付棋局的念太平,在抓耳撓腮地考慮著這棘手的局勢。


    “算了算了,慕容雲隱,你還是按剛才的局下吧,我真的……我真的要死啊,我不會下啊!”


    氣氛已經活躍開來,慕容雲隱淺淺一笑。


    “嗯。”


    他望著眼前幾乎崩潰的念太平,感覺內心的思緒好似泉湧。


    “你出去了啊……”


    意味深長的微笑,格外讓人不寒而栗。


    出去,這是多麽美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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