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崇天城。


    即使現在可能已經改了名的城池。


    岌岌可危的城牆垮了一截,沙石如水傾瀉,城外火把通明,劃過晦澀的暮雨天空。


    “可能這是。。。”


    火焰跳動燃燒,數顆帶著火星的火石朝城內毫不客氣地砸了下去。


    突然襲擊?


    離不棄心中陡然明朗了,他甚至感覺這一切就如一場夢。


    因為他後邊幾人停下了步伐,滿臉懵逼地看了會局勢。


    “是誰來了?”


    “不行,我們必須去增援!”


    他們下意識拿起手中利刃,撇下離不棄就往城那邊衝去。


    ???


    頓時感覺如釋重負的離不棄也無語地笑了起來。


    ?真就這麽神奇麽?


    看來這場戰役,已到達千鈞一發的重要關頭,至少他們不管自己一人,也要去扞衛這城最後的尊嚴。


    不過他不知這是不是個好兆頭。


    但自己能趁亂溜走還是很幸運的了。


    “嚓~”


    輕微一聲響過,離不棄眼前一片白皙,透著冰藍色。


    眼前出現了一扇畫扇,上麵花鳥魚蟲無不栩栩如生,帶著濃烈的生命力。


    一個身著淡藍長衫的道人就這樣伴著這“畫扇”的驚豔出現在離不棄眼前。


    ?


    莫非他是。。。


    離不棄睜大眼睛茫然地望著這一切,他隻感覺時間仿佛又穿越到很久很久以前。


    那天慕容雲隱將手伸給他的時候。


    現在,眼前這人是不是。。。


    是他麽?


    恍惚之間,離不棄隻看到道人一張含笑的臉,別的就啥也不知道了。


    “這麽巧?真的是他?!”


    好似跨越千載光陰。


    “你這眼神,是想把我生吞活剝了麽?”


    誒。。。


    眼前道人把畫扇一收,居然是一卷軸。


    那五彩斑斕生機盎然的圖畫,就是畫軸上展現的風景。


    “?”


    是他還是自己看錯了?


    可離不棄無論如何都不敢想象,是自己眼瞎把人認錯了。


    明明就是這張臉,可。。。


    可他不認識自己呀。


    縱使自己認識他又有何用?


    想著想著,離不棄默然垂下眼簾不語。


    “還是帶迴去吧。你不告訴我你的名字~不過為何你帶給我的感覺是如此親切?”


    原來如此,他也感受到了麽?


    可離不棄很快感覺到不對勁,因為他的眼前似乎騰起了絲絲白煙。


    而眼前世界就在這讓人昏昏欲睡的白煙中倏然消失了。


    ???


    卷軸居然把自己吸入,似乎想把他帶走。


    手無寸鐵的離不棄欲哭無淚,卻感覺自身已飛了起來。


    雖然是在卷軸內飛,可他感覺很不好。


    自己不應該暈機啊。。。


    即使禦劍飛行也不會暈的他,今日居然被這小小畫軸坑了!


    頓時,離不棄氣得發瘋。


    過去的一切都無法找尋,甚至連葉安歌這樣可愛的少女,如今也不知會成什麽樣。


    “小家夥,你是從哪裏來的?為何身上有種遠古的氣息--”


    頃刻間,離不棄心中掙紮了起來。


    他是好人麽?


    不過自己暫時不能多言,還是靜觀其變吧。


    “聽不見麽?沒事,我是好人,你切莫懷疑。”


    有誰把人綁走之後還說自己是好人的。。。


    離不棄有些無奈,還是緘默。


    他就像一葉扁舟在命運這條河上恣意漂流。


    卻不知被擺渡到了何處。


    “小家夥,盤庚天記得麽?”


    “盤庚天?!”


    離不棄心情激蕩,直接喊了出來。


    這。。。


    那人並不是壞人麽?


    盤庚天的人,他也見識過幾次。


    不過現在這一幕,他問自己知不知道此地有何用?


    “我知道。。。”


    如數家珍,離不棄把自己內心的顧慮全部吐露而出了。


    “我曾遇到些盤庚天的人,莫非前輩你也是--”


    “沒想到我們居然認識。”


    一聲輕笑後,離不棄才聽見了那“前輩”含笑的迴答。


    美妙至極。


    僥幸感覺轉瞬即逝,離不棄心中繼續猜疑。


    “那麽你知道神隱齋為何地麽?”


    “哦,那已經敗落到隻剩一片鬆林的地方麽?”


    嗯?


    “前輩,您還認識神隱齋的人麽?我之前是那裏的學生。隻是因為機緣巧合,現在已經。。。”


    “那就沒啥了。其實我對於神隱齋沒多少記憶,它存在在過去一百年開外了,隻能在史書中找到它的蹤跡。”


    是真的,滄海桑田了。


    這句話讓離不棄的心更變得堅實如土。


    他心中的疑惑倏然破碎,宛如一線生機也消散湮滅。


    是的,葉安歌早該死了。


    而自己在那方幻境中看到的也隻是虛妄的幻影,抑或是不可能存在的夢痕。。


    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隻想找個地方,安放心中感傷。


    而畫軸之外也隻剩下唿唿的風聲,那人失了迴複。


    離不棄安然坐下,他感覺周圍都是虛幻的牆壁,雖然自己包在一片白光之中,但殘存的冷意依舊讓他打了個寒戰。


    從此之後,自己隻是孤身一人了。


    再沒有什麽浪漫邂逅,再無晚風中的竊竊私語。


    他存在又是為何,或許隻有這人給他的親近作支撐吧。


    想著心中苦澀,離不棄強忍著悲哀,緩緩癱坐於地,隻想獲得內心片刻的安寧。


    “我要帶你去的地方啊,你可能不認識。畢竟過去那麽多年了。”


    不過離不棄還是閉著雙眸沒說話。


    “和樂階,知道它麽?”


    “不知道。”


    離不棄抬起頭有氣無力說一句,他似乎被剛剛的打及摧殘到萎縮,整個人身上盡是頹廢之感。


    “你到那邊之後,我會給你安排住處,這個你真的不用擔心。為了招賢納士,我也是到處挖人才啊--”


    這感覺莫名熟悉。


    那天自己冒冒失失把慕容雲隱的“岩漿”喝了導致七竅流血,差點沒死。


    如今自己漂泊不定,還是一個很像他的人,給了自己光。


    “謝謝你。”


    外側那人唿吸略微停滯,隨即一聲輕笑貼於耳畔響起。


    “區區小事。不足掛齒。”


    他聲音沉穩有力,溫潤好聽。


    旋即天旋地轉,離不棄這次真沒有絲毫防備,就“啊”地一聲隨著一道光飛了出去。


    “哥哥!”


    跑馬嘶鳴聲音劃破拂曉陰沉的天空,一聲清脆的唿喚早已得來迴應。


    “妹妹,好久不見了。”


    略簡陋的馬車上躍下一個手執信鴿的青年,他在這微涼的秋日早晨依舊隻穿一件單衣。


    路程顛簸使他臉上攀著幾顆汗珠。


    “這就是和樂天了。哥哥,好久不見你,我真的又比你矮了好多--”


    少女聲音如夜鶯婉轉。


    她如今已笑得眉眼彎彎,一雙明眸忽閃忽閃。


    “念心,你還是如之前那麽瘦。”


    “也不算吧,我已經長大這麽多了呢。”


    少女身上帶著溫暖香氣,眼中笑容一依舊是那麽爛漫,宛如夢。


    之前她病懨懨差點沒凍死的模樣隱隱出現在眼前。


    “妹妹,你這幾年怎麽過的。。”


    “我?不都是在這裏住嗎,閑著就去拔竹筍,采草藥。大概每月一次的活動還能出去玩呢。”


    “還是苦了你了。看起來你真的還是比之前瘦。”


    “別再提這個了。我也不是當初那個體弱多病的小女孩啦。”


    站在一起,少女比青年矮了半個頭。


    她極瘦且文靜,臉上帶著不溫不火的微笑,如對任何事都雲淡風輕。


    身上水藍色衣服襯得她眉目如畫。


    “妹妹,你準備什麽時候就迴去?”


    頓時,少女臉上怡然自得的表情消失,整個人都透出一股淡淡的傷感。


    “我沒想好呢。”


    --


    “這是。。”


    離不棄站起身,卻感覺心中悵然若失,如缺了一塊。


    玩世不恭的他早已不顧這些,而是環顧四周。


    這屋子,怎的讓他如此熟悉?


    導致最後,他都以為自己陷在夢裏。


    還沒出來。


    這就是他之前初涉這方世界,被慕容雲隱安排住的屋子啊。


    模糊的視線。


    這積塵的窗沿。。


    還有那古褐色的窗簾。


    這一切都與過去某些場麵,不謀而合了。


    “我就是在做夢了。”


    他一遍又一遍地默默對自己說著。


    逐漸眼角濕潤,卻最終長歎一聲。


    哀婉而悲憫。


    此刻他突然尋到眼前有點像黃花梨木打製的古樸木桌上棲著一封信。


    這木料顏色讓他有些熟悉。


    “這不就是之前我住的那屋子。。。”


    無語,啞然失笑的離不棄甚至輕輕錘了錘自己的頭。


    太不可思議了,畢竟。。


    “你且在此好好待著,我給你一張地圖,知道該做什麽了吧?還不好好學習去。”


    “這叫招攬人才?為什麽我感覺這是詐騙我入夥。。”


    離不棄撓著頭將讀完的信揉成一團扔到犄角旮旯的垃圾箱中。


    旋即展開了一張附在信中的地圖。


    此刻他腦子隱隱作痛。


    畢竟信的落款,就是慕雲。


    乍一看以為是慕容雲隱桀驁不馴,簡寫了名字。


    卻不曾想,這慕雲和那老家夥半點關係都沒有!


    “我知道了,我以後就是個碌碌無為的學生。”


    離不棄折好地圖,旋即輕飄飄出了門。


    他想看看,這外麵的天地,是否與自己想象中的雷同。


    或許這真的是過去呢?


    出門便感覺一陣陣暖風撲麵而來,如夢似幻的銀蝶伴隨離不棄腳步淩亂地奔走,甚至因為淡淡的驚喜而顫動翅膀。


    接著他看到了許多人。


    本以為這隻是個瀕臨倒閉的休閑養生之地,沒想到根本不是這樣的。


    他所在之處乃是一片山坡的陽麵,零散分布幾個小屋的山坡之上。


    歡聲笑語離自己似乎很遠,隔著一層淡薄的雲霓。


    這不算高的山坡之下乃是一片綠油油的藥田。


    藥田內數個身穿淺色袍長袍的年輕人正在勞作。。和種田沒兩樣。


    看得出來,他們聚精會神,手上動作不斷。


    或是揮手燒掉符籙,或是吹了口氣。


    似乎有神異的能量自他們身上流淌而出,孜孜不倦滲入藥田之中。


    這藥田範圍極其廣闊,一眼望去隻能看到一圈淺淺的籬笆。


    而邊界。。


    無數塊藥田綿延朝天延伸,可離不棄感覺這有點假。


    因為邊緣那些藥田幾乎都是一片片單薄的影像。


    或者是這方世界開拓者故意留下的印痕,讓他開始懷疑這個世界的尺寸。


    天空上流雲白雲蒼狗般逝去。


    藥田中一片片此起彼伏的綠植。


    以及他眼前念念有詞,在一片沒種東西的地上試驗什麽的少女。


    。。。


    離不棄的唿吸突然粗重起來,如被嚇到,抑或是尋到了一段封存已久的記憶。


    “她是。。。”


    是她?


    真的是安歌嗎???


    因為她真的如此神似於安歌。。。


    眼前少女一襲水藍色衣衫,看上去楚楚可憐,不過她的瘦是帶著堅毅脊梁的那種瘦,讓人看著都感覺她體內含著不知多少潛能的瘦。


    或許因為她修為很高,讓人感覺不好欺負?


    隱隱約約間,少女似乎察覺到離不棄的視線,略略抬起頭來,帶著淡淡的疲憊。


    她臉上汗珠滲出,在這蕭瑟秋季,讓離不棄感覺分外明媚。


    明明就是個不諳世事的葉安歌,她的一舉一動都是自己可以預料到的。。。


    “你是。。。?”


    卻見眼前看起來眉清目秀,頗有書生氣息的青年人如臨大敵,還沒說一句話就扭頭奔走不見了。


    “?”


    葉念心其實感覺很奇怪,自己並沒有那麽傾國傾城的驚豔,卻被眼前這看上去讓人心生好感的人注意到了。


    而且,他的臉咋那麽讓人感覺陌生,莫非他是個竊賊呢?


    可他也挺可愛的,居然看著自己實驗符籙。


    或許不算來偷菜的人呢?


    “不管了,我得先把這暖身符學會,否則明天又要凍死。這早晨要把人凍死啊。。”


    她跺了跺腳,臉上帶著搖搖欲墜的蒼白。


    “唔~還要去聽課呐。走了走了趕緊走了,快趕不上了。”


    旋即倩影消失在不遠處的藥田盡頭。


    --


    “還真是個可愛的小蘿莉。。。”


    躲在樹旁邊的離不棄聞聲舒了口氣,突然感覺自己也有些冷,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他感覺少女對自己產生了興趣,她眼中帶著的好奇與猶豫,又是因為他身上的什麽特質呢?


    “上課了!快跑!”


    “這可是慕雲那老家夥的課,我們也不敢不上啊!”


    瞬間如風卷殘雲,眼前冒出一堆狂奔朝一個方向的人。


    他們都身著袍子,跑起來周身輕盈。


    離不棄愣了片刻,旋即緊隨其後。


    畢竟自己也迷路了!


    怎麽辦,他感覺自己會跑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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