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氣在陣法中左衝右突,卻終究無法掙脫。


    它在一次一次铩羽而歸碰壁下愈發衰弱,身上氣勢不足,很容易就會被磨滅。


    這是個好時機。


    如果再拖上一分鍾時間,符籙的傷害效應消失,自己肯定得不償失。


    索性,離不棄盤膝打坐在陣法旁邊,雙手攤開放在膝蓋上,看似輕鬆,他的身體卻一直在抖動。


    這股冰冷來勢洶洶,它們突然從門上出現,就像賣個關子後,還是在坑害自己。


    他準備好了,即將用感知徹底煉化這片黑氣,讓整片世界的力量,為他所用。


    手一揮,他鎮住這種陰冷感覺,從容不迫地繼續放出感知煉化。


    這黑氣體積很大,自己的感知一口都吃不下,隻能逐個擊破,分散成無數塊再煉化了。


    離不棄身上,有熱汗,有源自心中的冰冷,縱橫將他吹到深淵去。


    但他隻覺得難受苦悶,身上有壓抑和揮之不去的呐喊、囈語。


    他可以操控夢線,意誌力堅定,而沒有被過多幻境侵害。


    “這是……”


    離不棄感覺到,黑氣正一伸一縮,試圖用這種反差力量來衝垮陣法!


    身上一陣冷汗,離不棄急忙隨便念叨些咒語,克服心中的暴動。


    他感覺身上這團冰冷之物,正一點一點侵害自己的內心。


    “你到底想怎麽樣?害我?可你即將被我馴服。”


    下一刻,離不棄身上,汗水卻被轟然的聲音刺激到了。


    在烈焰之中,他的心髒一陣絞痛。


    神鳥猛然跳起,撲打翅膀,噴出烈焰去攔截一堵“牆”。


    “這是門!”


    對準眼前斷開門時,離不棄的身上,也在顫抖。


    他不可置信,是什麽力量,可以將門都摧毀。


    它身上流動著陰翳,不可一世落下,想砸死自己,並摧毀整個陣法。


    片刻,離不棄的表情僵住了。


    “天哪!”


    牆壁崩碎,化成無數巨型石塊,於空中吹走,要砸在他頭上。


    憋屈難受,他沒有絲毫準備。內心五味雜陳,感覺死亡將至。


    閉上眼的時候,她聽見火焰灼著空氣的聲音。


    緊接著,如水的漣漪漾起,周圍溫度攀升,讓人胸悶氣短的黑氣卻再也不見。


    在關鍵時刻,離不棄身體輕微挪移,繼續選擇用感知溝通黑氣,逐漸磨合煉化。


    地上不知何時多出無數星星點點的東西,泛著淡黑,逐漸凝固。


    他沒有在意,而是用自己的感知探尋旁邊門的情況。


    殊不知它已經爆裂,被撞擊成為碎片,最後鋪在地上,成了一條光輝的路。


    黑氣在他感知中拚命搏鬥,卻沒有發生任何聲音。


    最後,它卻難以衝破束縛,氣息一點一點衰落下去。


    離不棄眼中產生喜色,他隻感覺,它的俯首稱臣,好像……有點快啊?


    “主人,你要我幹什麽?”


    下一刻,他腦子中,出現了這樣的聲音。


    “這兒有多少小弟?”


    離不棄信口問了一句,他腦子裏的聲音隨即頓了一秒。


    “哦,我,我是這兒的王,你不用擔心,我可以集結它們幫助你,真的……”


    它底氣不足,就像在吐露秘密。


    漣漪在離不棄心中蕩漾,他“嗯”了一聲,緊接著將銀鈴握緊。


    它身上已經不再冰冷,因為自己體溫而發熱。


    “那你將你小弟先召集起來,幾天之後,再來看你。”


    簡略發了指令之後,離不棄眼前的世界,重新變成一片淡色。


    黑氣已經消失,似乎潛入了夜幕中。


    不知不覺,夜晚已至。


    這魍魎魑魅的世界,莽林之中似乎隻有無限魂魄在了。


    “離不棄,這,這真的是我的家啊……”


    微風擦過他的臉,離不棄勾起嘴角,明豔一笑。


    “我記得,我是死過一次,然後就到這裏來了,一直沒出去。直到那天,我看到你,我就……”


    他敘說自己的往事,細水長流,說得磕磕絆絆,帶了盎然生氣。


    緊接著,他突然感覺,自己身上有個東西,已經與自己發生唿應。


    眼前世界,頃刻越來越模糊。


    他拿著手上一本“陣法”,和小鬼聊著,離開了現場。


    身後是星光燦爛,不過當他出了雲隱仙境之後,他隻感覺到周圍溫度瞬間升了好多。


    “唔?”


    心中有些許茫然,對準眼前墓碑,他終於意識到了什麽,“啊”了一聲。


    “這不是……”


    眼前多出的,是一塊白得純粹的石頭。


    纖毫畢現的紋理,有木頭般的奇妙生命力。


    它不像石頭那麽冷硬而僵直,也有自己柔軟的一麵。


    “這石碑是被煉化了嗎?”


    離不棄瞠目結舌,驚歎聲音不斷。


    不過,如此精致的紋理,是不是木頭還不確定呢。


    順勢,離不棄對眼前走了幾步,摸摸索索,在眼前濃重的黑色中觀察白石。


    它就像倒下的普通石碑,和之前那塊沒有佩劍盤繞的沒有太多差別,隻是白皙如雪,可能更好看一些。


    離不棄挑了挑眉,接著伸出手,想把石頭抬起來。


    “這大家夥……”


    離不棄身體虛弱,而那石碑可能本就無法移動,他試了幾次依舊無法將它抬起。


    如此,離不棄歎了口氣,隻感覺意外。


    雙手去搬,他又覺得不適應,甚至都無法站起來。


    在他犯難之際,耳畔風聲傳來,原來是神鳥落在地上。


    “神鳥,別把它吃了,它可是好東西。”


    畢竟,它可以鎮壓傳說中的萬魂塚,是離不棄的理想目標,也是帝怒在夢中透露出來的信息。


    心中微微一動,神鳥卻突然張開了嘴。


    “你……”


    頭一次看它如此表現,離不棄一陣驚喜。


    他還沒說什麽,就聽見了“哢嚓哢嚓”的聲音。


    “欸!你要幹什麽?我不是叫你吃,你那麽點小,還能吃什麽?給我停下來,這不是你該吃的?你就不該吃東西!”


    他火急火燎,聲音高亢,隻感覺為時已晚,可能會玩完。


    眼前的神鳥,居然一改之前他對它的信任,直接低頭去啄食這石碑,花了吃奶的勁,才啃下來一塊。


    不過,即使是一塊,也會破壞這石碑的完整性。


    它……還真是魔鬼啊!


    眼前神鳥,卻沒有在意。


    離不棄聲嘶力竭。


    自己怎麽會倒黴至此?好不容易才得到的石碑,還是可以拯救世界的石碑,居然……被一隻鳥吃了?


    “不要!你給我聽好了,我,這是我的,你……”


    “咕咕。”


    下一刻,他耳畔似乎出現了鳥鳴聲。


    雖然輕盈,但又讓人心寒。


    “啊!不帶這樣的!你到底想幹什麽?有本事與我明說……說……”


    身上彈起一團火焰,將白色石頭包住。


    神鳥百無聊賴,雙手一收。


    火焰消失不見,那白色石頭也徹底沒有了蹤跡。


    離不棄呆滯地站在原地,感覺一切都不符合自己的推理。


    “你這樣做,是要坑誰呀?!”


    他差點要哭起來。


    憑什麽要吃,他這麽倒黴,還被坑了?


    可惜神鳥是不會迴複他的話的,隻是拍拍翅膀,呈現無可奈何狀,讓他發笑的同時,又憤憤不平。


    “我從未看過這樣的你。”


    他心中苦悶,頹然坐在地上,還是覺得想哭。


    “這可是石碑……你想死啊!”


    神鳥一臉饜足模樣,咀嚼著石碑,身上有餘溫未消,居然還在發燙。


    離不棄苦笑一聲,從地上支撐起來。


    “神鳥,真謝謝你,幫我保管了它。走,我們一起去埋了慕容雲隱的劍。”


    他堪稱強顏歡笑,心中對白色石碑並不了解,但也很心疼了。


    “咕咕。”


    此時,神鳥還嗷嗷地叫了一聲。


    “別鬧了。”


    離不棄忍住打死它的衝動,沒有任何感情地說了句,心中的鬱悶幾乎可以發酵。


    不過,它是什麽時候會叫的?


    念太平和慕容雲隱死去的悲傷,暫時覆蓋住離不棄失去石碑的苦痛。


    他隻能苦笑,轉了一圈,迴到之前的土丘。


    這裏的佩劍,都消失不見,可能是因為那墓碑的原因。


    不過,它現在已經被神鳥吃下去了。


    這次,離不棄自然而然將慕容雲隱的佩劍塞進墓碑裏。


    再往裏麵填上點土,這凹陷下去的坑洞,被遮得天衣無縫,土和旁邊平齊。


    離不棄歎了口氣。


    “沒有紙錢,我也不想做點兒,燒了太晦氣。雲隱,太平,鬱倩……”


    說著說著,他心中被一陣細密的憂愁籠罩,無法掙脫。


    停頓片刻,他才想到遠去。


    這裏已是過去,現在,他也該迎接未來。


    --


    “愛卿們,若有什麽新鮮事,也可以告訴朕。”


    “臣有話要說。”


    皇宮大殿內,金漆朱紫,濟濟一堂。


    上朝上了一半,最近月鸞國欣欣向榮,沒有什麽可以稟報的,皇帝自然也舒服了許多。


    此時,他身穿龍袍,頭戴天子冕冠,金碧輝煌,貴氣不凡。


    而他的意思,是要聽一些新鮮事?


    “說吧。”


    麵對來人,他並未顯現出任何激賞之意,而是略有惆悵,揮了揮手。


    “我這裏有一個擅長於星象推演、棋盤占卜的能人,就在皇宮之外。侍衛不肯放進來,您……您可不可以去看看?”


    他說得有些急,文武百官聞聲望去,各有不同表情。


    有些是嘲諷,有些饒有興趣。


    “哦?她有多準?”


    “我是前幾天流仙派押鏢的鏢師。現在我迴來很早,不得不說,是她的作用。”


    “來人,把她放進來。”


    下一刻,殊宏城沒有多說什麽,而是抬頭望去,眼中帶著壓抑的欣喜。


    若真有其人,他可以不恥下問,去詢問自己未來是否順遂。


    還有,距天地異象發生已經有一個月,殊浩川和葉安歌都沒迴來,那些士兵也不知去了何處,就像杳無音訊了。


    他也心慌。


    “謝皇上!”


    不,應該是朕謝你。


    殊宏城在心中默默想著,沒有多大在意。


    下一刻,他抬頭望去,臉上帶著驚訝。


    “這是……”


    門被打開,一個傳信的士兵已經跑了出去。


    五分鍾不到,一個不算太矮的影子,已蹣跚著抵達門口。


    放出感知的皇帝,比之前的氣息更為淩厲許多。


    身上霸氣襲來,一波波將門外的人觀察。


    但得出的,是一個讓人驚訝的結果。


    --


    “還是謝謝你們,我能吃到餃子,還能免費到這裏。我沒帶錢……”


    “大姐,您做了一件好事。至少,我們比之前更快迴到月鸞。你有什麽打算?”


    “我……我其實想找一個人。”


    車上並不顛簸,善千年很文雅地坐著,耳畔是一片隔絕的喧囂,溫度降了下去,顯然已脫離了沙漠。


    她沒在意,正處於糾結之中。


    要不要告訴他們什麽?


    離不棄的生死,她無法確定。


    “我……我要找離不棄。”


    或許是因為午後陽光慵懶,她抬起頭,帶著向往之色。


    “哦?離不棄?這我們知道!真的知道!不就是葉安歌喜歡的人嘛……”


    “挺好……”


    沒想到,她這樣問,是問對人了?


    感覺不可思議,善千年朝前傾斜身體,眼中帶著激動之色。


    “真的,你們都認識他?”


    “他嘛……他已經失蹤了,葉安歌也走了。你可以問問皇帝,因為葉安歌她,最後是入宮的,但可惜沒告訴我是不是還在那邊。”


    “她走幾個月了?”


    “差不多上個月。”


    “唔。”


    善千年點了點頭。


    她聽見了自己心中傳出的聲音,輕柔而迫切。


    “必須……必須要告訴皇帝。”


    皇帝,一國之君?


    這可是最為讓人尊敬的大人物。


    “沒什麽的,我們先歇著,明天早上,我再帶你去。我要上朝,你的能力也很強,占卜嘛……”


    “一起入宮?”


    善千年斟酌片刻,然後笑著點點頭。


    “一言為定。”


    “到了,馬上就到了!”


    當她想對那好心人詢問離不棄怎麽樣時,耳畔聲音喧囂,馬車已經停下。


    “好了,大姐,我們下車吧。”


    窗子已經被打開,空氣清新。


    善千年點了點頭,輕鬆走了下去。


    她動作自然,心中期盼依久。


    “哇……”


    眼前世界,讓她覺得一陣興奮。


    她已睜開眼,眼中帶著由衷的喜悅。


    如此藍的天空,冬天的下午,也美得動人心魄,給她生活下去的決心。


    “這就是月鸞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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