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重的葬禮……”


    他們這是要唱哪一出?


    眼前是白色墓碑,幹幹淨淨的土地。


    被離不棄灑了藥水的柵欄在他身側。


    他則緩步走到眼前。


    他肅穆站著,眼前墓碑比他低,他伸出手去,眼裏似有晶瑩閃爍。


    “讓我走吧……”


    他嗓子有些啞,手也不聽使喚。


    “我是離不棄,我……”


    他咬牙說出這句話,聲音淡淡,似乎沒有感情。


    不過現在,他的手上,還自然地托著一杯酒,讓離不棄覺得莫名滑稽。


    他從來沒有如此堅定過,耳畔“唿唿”的風聲響起,讓離不棄聯想到了幾日前。


    自己用入夢的方式,挖掘出來的很多東西。


    那時候讓他心中疑惑的千萬噪點,很有可能,就是那些鬼魂幹的事情。


    “唿唿……”


    風聲驟起,越發宏大。


    離不棄站在原地,感覺旁邊鬼魂,也開始左顧右盼,神色糾結。


    他以為這是錯覺,還在簡單地念著懷念的話語,雖然他也知道,人死之後,是再無法複生的。


    可,自己該怎麽出去啊……


    心中雖然有失落,但最後,離不棄也注意到這一點。


    “我為你澆下一杯酒,懷念友誼,懷念這個世界……”


    他浮想聯翩,他信口胡謅。


    琥珀色的酒液倒在地上,澆灌著開裂的泥土。


    畫師的墓碑一如往昔,還在此時近乎垂直地站立著,沒有畫像,沒有任何陪葬品。


    離不棄眼底有些暴戾湧動。


    有些誇張,有些不真實--


    “嗤嗤!”


    尖銳而突兀的風聲產生。


    離不棄畢恭畢敬澆完這一杯酒之後,聲音出現,他們的耳膜都被震了一下。


    頓時,他的身旁,升起了一個好似肥皂泡的防護罩。


    它很透明,但又分明蘊含力量。


    它的身上被這些尖銳的聲音擊打得不住顫抖,卻沒有破碎,反倒多出一種堅韌不拔的毅力。


    看得出來,它已經全心全意地抵抗聲波攻擊。


    “天呐,我看到了什麽東西?”


    “這是鬼魂嗎?”


    “他們怎麽能看到鬼魂,難道是誰,給我們帶來暗中壓製?”


    抬頭看去,離不棄眼神一愣。


    因為他從未遭遇過如此多的魂魄。


    它們都已經死去,身體呈半透明,肉眼可見的乳白色,透明的臉上露出絕望的表情,讓那些隊員隨之驚恐地大叫起來。


    它們都被摧毀了肉身,無家可歸,無所事事。


    導致現在,它們不斷攻擊這個屏障。


    像是要朝著這個充滿溫暖的地方靠近,從而抱團取暖,這個由藥材的力量凝聚而成的防護罩,顯得極度纖薄。


    雖然離不棄澆的藥水很多,現在沒有暴露什麽劣勢,但這東西總不會變成實體,依舊杯水車薪,很快就會破潰。


    “加固。”


    離不棄對這一個防護罩是再熟悉不過的了,既然司徒罄不知他暗中做的事情,他幹脆說出來算了。


    “你們難道不躲嗎?要不是我,你們肯定會被剛才的一下子弄死。”


    話音未落,那些已經組建好隊伍的魂魄,再度撞擊起脆弱的防護罩。


    水波一樣的漣漪泛起,一圈一圈蕩漾開去。


    這很小的墓園已經擠滿了人,連離不棄的麵部表情,也變得緊張起來。


    “究竟是怎麽一迴事?”


    他的眼,平日裏幾乎可以嚇人,今日卻沒有什麽神采了。


    他的眼前,離不棄的力量讓他更清楚地看到這些魂魄的痕跡,心中頓時一陣惡寒。


    就像被無窮的陰氣包裹住一樣,彈丸之地,一個墓園,此刻卻成為他們暫時的避風港。


    就這樣經久不衰地僵持了下去。


    --


    “吼!吼吼……”


    一隻青麵獠牙的巨大怪獸,口中噴出鮮血般的烈焰,灼燒世界的烈焰。


    它的身上,並無雙翼,但這種威懾力,口中的血色岩漿,是依舊讓人害怕的。


    “唿啦!”


    它的身上,暴戾的氣勢頓時出現,身上一片滾燙,如火焚身。


    感覺甚是不好,身體如被刺穿、烤熟。


    它一雙充斥著殺氣的眼,緊緊對著自己瞪著,沒有放鬆,沒有懈怠。


    這雙眼中,帶著可以審視人心的能力,壓迫的感覺,甚至讓人覺得自己沒有任何底氣。


    離不棄卻覺得自己身上的血脈僨張。


    不知為何,居然感覺到絲絲熟悉。


    “是你啊--”


    “唿!”


    下一刻,整個世界都陷入火海之中,隻感覺到讓人心虛的、心中發顫的緋紅,染紅整個世界,甚至在天空中也劃過流彩的絢爛。


    整個世界霎時絢爛起來,被烈焰焚身。


    離不棄自身,卻沒有任何不適。


    “怎麽了?”


    世界突然變化成這樣!


    “砰--”


    輕微的聲音響起,葉安歌的身體不受控製地拖入一個新的地方。


    他感覺到身上的汗滴落下,發覺眼前驚天動地的一個黑洞,它其中湧動著致命而讓人受到吸引的力量,將他的身體,徹底吞噬。


    甚至沒有感覺,他就被拖出了夢。


    隻剩下黑色在身周盤旋,將她包裹,讓他喘不過氣來。


    “唔……怎麽會!”


    睜眼,他卻……


    “隻是一個夢啊。”


    本以為自己在黑洞中死去,血脈力量也化成無有。


    他喘息著,隻發現了眼前撲麵而來的夜幕。


    雖知道這隻是一場夢中夢,不必擔心夢魘的影響。


    但,在離不棄心中,還是驚魂未定。


    雖然前途無助,但,他還在等待一個人。


    這個夢境,也不知有什麽暗示呢?


    --


    “是,鮮血的顏色……”


    離不棄喃喃自語,身體在不住下墜。


    他禦劍的身影孤注一擲。


    此刻,讓離不棄驚訝的是,一股吸力,悄然來臨!


    “吸力?”


    他環顧四周,沒緩過神的身體頓時急落下去。


    墜落的趨勢,更是讓他心中詫異。


    水中封住一個人,但她仍有唿吸,秀發飄灑,身體纖細,白色衣衫,飄逸輕盈,居然還是一個女子。


    在水中的她,更多出朦朧的美感,如夢似幻,讓人心醉。


    “原來如此?”


    奈何離不棄一無所知,這個女子,是惡是善,還得去一看。


    “嗯?”


    下一刻,他的身體一顫,居然感覺,有一束目光,悄然落在他的身上。


    其中帶著讓離不棄不知所措的犀利和探討之感。


    “怎麽?”


    他的腦子一陣疑惑,下意識低下頭去,望見的,也是讓他感覺心亂的目光。


    女子霍然抬頭,排開水波。


    她的容顏模糊,離不棄還沒有看清楚。


    不過,他的內心,一陣悸動。


    她很有可能看到了自己!


    霎時間,離不棄直接愣住了。


    “這是誰?”


    女子的眼底充斥輕微的警惕,她心中納悶之下,對準頭頂的少年看去,心中的焦灼讓她情不自禁動了動,衣袂飄飄。


    她在此地鎮壓火山多年,還有那稀奇古怪的巨獸存在……今日,此人孰好孰壞?


    瞬間,她的身體如一根羽毛飛起,輕而易舉地出水,身上的水滴一連串滴落而下,帶著身上沒濕的少女,一並出了水麵。


    下一刻,她的身體已經到達岸上,沒有任何水滴,身體一塵不染。


    “這是?”


    揚起頭來,瞧著這個少年。


    他的身上有柔和的光芒包被,天地之氣在不斷透出,手上的佩劍咄咄逼人,對準地麵。


    宛如飛蛾撲火,直接對準了她!


    --


    本是四處沒有食物,連水源也銷聲匿跡的地方,在這裏出現的流轉清波,讓離不棄大喜過望,也不敢怠慢,急忙禦劍下墜,卻察覺到女子已經上岸,心中尷尬。


    “我其實……不是來傷害你的。”


    朝下一看,離不棄的心中更為心虛。


    他居然感覺希望渺茫!


    “唿唿……”


    湖中果然有一座火山,它在從內而外不斷噴發緋紅色的岩漿,熱度很高,幾乎和湖水的冰涼抵消。


    女子遠看很小,但力量很大。


    她的身上,步步為營的寒冰不斷排出體外,冰冰涼涼,融入水中,近乎煮沸。


    “這溫度……”


    那些白色的冰流,有些甚至一靠近岩漿,就化為烏有,被直接汽化。


    “呲呲……”


    不時,一些緋紅色的岩漿趁機脫離湖水的束縛,噴射到山壁上,灑下濃墨重彩的一筆一畫。


    這地方也算是一個人間煉獄,火被冰水壓製,難道就是她幹的?


    “是你,維護了這兒的溫度?”


    在這地方的內部有一個火山,噴發起伏,它發出的岩漿溫度,也會極大程度地影響到此地的溫度。


    不過今日,離不棄總算明白了它溫度如此之高的原因,還有這個女子,她的用意何在。


    “原來如此?”


    她已輕鬆上岸,打坐在岸邊,雙眼閉起,卻沒那麽焦急。


    “兄台,你來意何在?”


    岩漿不斷滲透,它們的顏色將周圍石壁染紅,成為緋紅色,充斥著血腥和恐怖。


    “我也可以幫幫忙……”


    至少,離不棄也不是一個廢柴。


    他擁有天地之氣,也不怕岩漿的侵擾。


    似乎得到什麽感應,他抬手唿喚冰霜,“嗖嗖”幾聲,眼前的世界也開始變化。


    “嗤嗤……”


    冰霜噴出,女子微微抬頭,而離不棄從她的臉上,讀出了驚詫和感激的情緒。


    “你?”


    她的聲音柔柔進入離不棄的心中。


    “幫你。”


    他的身上,冰霜的確蘊含頗多,這讓離不棄可以幫助這個可憐的女子,這個一直深陷大漠,必須要鎮壓火山的女子。


    不過,這裏是不是有什麽兇獸?若是她被影響到,那麽……


    後果不堪設想。


    她發出的冰塊,已經不足以將火焰壓製。


    而且,隨著時間推移,火焰的活躍,更讓離不棄心寒。


    它們的溫度極高,寧可自損八百,也要殺敵一千,湖水不斷蒸發,化作白霧散發在空氣中,水位逐漸下降。


    “滋滋--”


    一隻偃旗息鼓的猛獸,開著口,滾燙的岩漿不斷從它口中噴出,順著通道,到達湖水之中。


    它愜意地眯著眼,身體也在頃刻緩緩收縮和舒張。


    它寶藍色的眼底,滿是悠然和自得。


    那些火焰將它整個身體包裹,它的身上也蔓延出條條火焰般的猩紅線條。


    半闔雙眼,它的四肢懶洋洋地搖晃著,在漆黑的地底,可能隻有火焰的溫度,可以將人心溫暖吧。


    它也不知道,它自己放出的冰塊,無不被溶解掉,並且投入湖中,和湖中的水抵消掉了。


    “唿啦--”


    頃刻之間,一個極小的冰塊,身上泛著寒光的冰塊,突然鑽入它張開的口中!


    “唔?”


    它的嘴頓時愣住了,像是要閉合,卻沒有成功。


    一時,巨獸的身體也因為受冷而蜷縮起來,“轟隆隆”的聲音響起再度落下,冰塊義無反顧地朝前而去,所向披靡。


    “吼--吼!”


    低沉的怒吼聲響徹雲霄,地底的一片空間也被聲音充斥,不停迴蕩,將它的身體淹沒。


    “嘩啦!”


    冰霜如開了閘的洪水,滔滔不絕,湧入它所在的地方,又被極高的溫度蒸發成為白霧。


    不過,更為驚人的,卻是眼前的巨獸。


    這些岩石的碰撞聲是由它踏海導致的,沉悶而好似危機將至,讓這個山穀,從此雞犬不寧,聒噪無比。


    “唿唿”的聲音,熱水和冰水碰撞,那閃光的薄片依舊在不斷朝巨獸嗓子裏冒,它噴出冰焰,將敵人燒灼。


    “嘶嘶”撕心裂肺的叫嚷也出現了。


    此刻,離不棄已經看不到那小東西的模樣,他的眼前是無窮盡的火海。


    不過,這火海……他看到的,可是斑斕的外皮,可是一隻恐怖巨獸的身體內部!


    這是--


    “哦!”


    他終於明白,湖水之下,根本沒有什麽火山,而是一隻巨獸的嘴,它吞天的龐大身軀。


    所以,它居然生活千年,沒有死亡?匪夷所思!


    頓時,離不棄的麵部表情也變化了。


    “你知道嘛……你鎮壓的,不是平平無奇的火山,而是……而是一隻巨獸啊!”


    放肆地發泄心中的感情,他的眼神中充斥希冀。


    “但願,我可以搞定它。”


    “吼吼--”


    下一刻,眼前無數石塊,就如失去支撐點,紛至遝來,細碎的影子千萬。


    在粗獷的獸吼聲中,離不棄站也站不穩,掉頭就跑。


    火速飛到天空之上,禦風而行的輕盈讓離不棄愜意得想引吭高歌。


    但,他的身下,一塊塊鐵青之色的岩石彈飛到天空中,伴隨怒焰,伴隨冰龍的碎片。


    “是……”


    下一刻,說不清道不明的疼痛刺激到離不棄的五髒六腑,他的內心也為此受到牽連。


    “咳,咳!”


    腥甜的鮮血從離不棄口中噴出,他的身體不知不覺坐在佩劍身上。


    “這可不行……”


    暈暈乎乎站了起來,抹了把血,離不棄心中感慨萬千,思緒泉湧。


    這是--


    先前欣欣向榮的湖畔,現在飽受摧殘。


    湖底綻開暴戾的氣息,棱角分明的石塊如火如荼倒下,已堆滿了岸邊,有些甚至摔碎了繼續分解。


    自己在天空中,卻沒有受到影響。


    “唿。”


    意識到自己沒死的離不棄心中更為豁達。


    他站在高空之中,感覺著由下而上咆哮奔騰的熱氣,感覺耳畔的聲音天崩地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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