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個稚童被捆縛雙手驅趕來,跪倒在一片父輩的血泊之中時,無論是官員、將士、百姓還是誰,眼中皆是閃過不忍之色。


    不是麵對那些動人女子的旖旎之心,而是人之本能對這些孩童的愛護、憐惜之心。


    這一批皆是稚童,最大看著也不過十歲左右,看著他麽跪在血泥中哭嚎的樣子,氣氛一下有些凝固。喊令小吏更是神色怔怔,遲遲未喊出那個斬字。


    “殿下,莫不如今日就到此未止。”朱洞之擔憂的望著底下百姓道:“若實在不行,悄悄處決便是,這般……”


    趙隸望著木台下的一道道瘦弱背影,沉吟片刻道:“他們可在九族之列?”


    聞趙隸說話,朱洞之寬大袖袍下的手掌一握,有些艱難道:“在。”


    “大人憐憫他們?”趙隸麵無表情的看著朱洞之。


    朱洞之一愣,隨即起身俯低道:“臣,不敢。”


    “起來吧。”趙隸上前扶起朱洞之,喟歎道:“是啊,稚子何其無辜……可楚律在上,既然身在九族之列,自當依律而行。”


    冷血嗎?或許吧……趙隸閉眼坐迴椅上,沒再去看那些稚童。讓他們活,很簡單,自己一句話而已。可能這樣做嗎?不能!


    他們皆是先前處斬的權貴之後,與他先天就是敵對。要知道,那些權貴是死了,可其影響仍在,跟其有淵源而不為人知的家族有嗎?受其恩惠的人有嗎?太多了……這些人潛伏暗中,有些甚至很有可能現在還是權掌一方的人物。一旦現在手軟,那這些人很快便能憑這些孩童形成一股極強的勢力,這勢力會潛伏暗中,等待著給自己致命一擊。


    危言聳聽?或許吧,但趙隸不打算冒這個險,斬草……當除根!同時也是震懾,以鐵血手腕震懾那些暗中蠢蠢欲動的人,因此,今日處決,絕不能半途而廢。不管頂著什麽壓力,都要進行下去!


    木台下的小吏靜等一會,見木台兩位沒有開口後,頓時知曉了殿下更大人的意思。於是歎了一口氣,帶著些許憐憫,望了一眼這些孩童,無奈道:“斬……”


    稚童身後的將士們不是機器,都是有血有肉的漢子。讓他們上陣殺敵,那沒話說,可讓他們持刀斬稚童,自然有些難以下手。可命令已下,怎能不從?


    於是互相看了一眼,最終閉眼揮刀斬下!


    數十名稚童被斬於木台之下,那些帶著哭嚎迷茫的神情還在稚嫩的臉龐上。圍觀百姓頓時發出一陣低唿,一個個皆是麵露不忍之色,不少人望向木台之上的趙隸,眼中很是複雜。


    很快,下一批稚童被帶了上來,年齡隻小不大。因是稚童,所以並未如何捆縛,僅是縛住其雙手罷了。


    隻見其一個個淚流滿麵,顫顫巍巍的走向木台下,其中一個不過五六歲的女童,更是一個不甚,摔在血泥中,爬起來後直接坐在血泊中,痛哭起來。


    “不……爹爹,我要爹爹……娘親……”女童坐在地上,兩隻白嫩的小手在臉上胡亂抹著,越抹,血汙髒跡越多,女童的哭嚎之聲更是越大。


    一旁的將士見此,一時竟是不知該作何反應。雙手抬起又放下,遲疑不決。


    終於,女童嗓音變的沙啞,聲音這才漸漸弱了下來。慢慢起身,一雙靈動的打眼望著身側那名平亂軍將士抽噎著問道:“叔叔……仙兒怕疼,一會疼不疼啊……”


    這名將士約莫三十歲,看著麵前一臉血汙的女童,霎時間留下兩行清淚。他成家了,家中也有一個這般年紀的女兒……


    氣氛壓抑無比,女童天真的話語在此間響起,清晰無比。


    沉默到極致,就該爆發了。隻見百姓之中,不知是誰帶頭喊了一句:“放了他們!”


    頓時如同點爆了一個火藥桶,百姓們紛紛喊道:“放了他們!放了他們!!”


    聲浪匯聚,驚的方圓十裏飛鳥頓起。


    見此,朱洞之的臉色頓時黑了下來,最擔憂的事還是發生了。百姓萬眾一心,這就是民意、民心啊!無論官居何職,手中權柄如何之大,誰又能無視這般震人心魄的場景?


    “殿下,事已至此,無法了……”朱洞之難堪道。


    趙隸深吸一口氣,緩緩起身,再次行於木台前,雙手微壓。


    群情激奮的百姓們見太子站出來,於是漸漸平息了呐喊,一個個雙目灼灼,緊盯這個太子殿下。


    “孤亦是父母所生,有血有肉。見我大楚百姓,這般齊心為救這些稚童,孤……很是欣慰。諸位沒有冷漠無視,沒有坐視旁觀,能站出來喊這麽一聲,著實讓人感慨。諸位先受孤一拜!”說罷趙隸雙手平舉,深深一拜。


    見此一幕,所有人包括朱洞之都覺得太子這是要放了這些稚童了。


    可沒曾想,趙隸起身之後,直接繼續道:“可縱使這般令孤感動,孤亦不能法外開恩!”


    此話一出,頓時如炸了鍋一般,議論之聲紛起,而趙隸見此,沒有開口,就這麽靜靜的站在木台之上,看著他們議論。


    許久,議論漸止,趙隸繼續道:“於心不忍,人之常情。可常情之外,更有律法所在!生於大楚,自該遵從大楚之律,否則人人不尊律法,隻講人情。那要這律法何用?!百姓能安穩度日,官員能克盡己守,凡事有理可循,有衡能量。這才是秩序,一國之秩序,唯靠律法維持!掌刑罰,懲奸惡,使世間清明,百姓安康,如此律法,豈能因情而廢?!”


    趙隸這話擲地有聲,無論百姓還是官員、將士聞此皆是若有所思,不在胡言。望向趙隸的眼神,亦是少了幾分先前的憤慨。


    望著前處沉默的百姓,趙隸再次拱手深深一拜道:“我趙氏領萬民立國,不敢言功德無量,可自問亦是兢兢業業!否則,孤何苦去南越之地,去西域之地?”說完,趙隸當著無數百姓的麵,卸下一身盔甲,身上積年傷痕刀疤袒露無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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