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夜風習習,吹拂著趙隸的衣擺,甚是涼爽。趙隸不禁眯眼享受片刻,這才繼續邁步走向宮門處。


    來到宮門,老遠便看到一群奴仆圍著一名跪在地上不斷叩首的華服青年勸說著。


    “二皇子呦……您別這樣,太子殿下睡下了……”


    “要不您明日再來?奴婢為您稟報……”


    “別磕了,瞧瞧這頭,二皇子啀……”


    然不論周圍的人如何勸說,跪在地上的青年仍是不斷叩首,未曾迴答。


    終於,有眼尖的人瞧見了趙隸,頓時驚唿道:“太子殿下!”


    “參見太子殿下!”眾人見禮。


    趙隸皺眉道:“散了。”


    “諾……”眾宮仆散去。


    僅剩下趙隸趙庸二人,隻見趙庸眼神渙散地抬起頭呆呆看著趙隸,半響才重新低下頭,開口道:“求皇兄救我外公一命……”


    果然如此!趙隸看著額頭仍在淌血的趙庸,冷笑道:“二弟糊塗了,孤何德何能,父皇的決定,孤有何辦法?”


    “求皇兄……救外公一命……”趙庸似是收了極大的打擊,跪在地上喃喃道。


    是啊,今日之前,他還是朝中最有威望的皇子,甚至有望取代太子。可今日之後,便不同了……一樁樁一件件驚天駭事不斷發生,讓人應接不暇,更無力承擔……聽聞從小便對自己極好的外公明日便要處死,他頓時慌了,王公權是他外公,更是他一直以來的依靠。


    他沒有享受過趙乾的父愛,因為趙乾根本就不喜歡他,而王雅則因愛生恨,亦是對他愛答不理。所以就養成了一副陰鷙的性格,但十惡不赦亦有一分柔軟。王公權便是他心中的親人。從小,在自己受傷挨餓時,都是王公權找到自己,給自己東西食物,懲罰那些欺淩自己的宮仆……


    現如今聽聞外公要被處死,自己第一反應就是天塌了,第二反應就是去求情,他先去找趙乾,可壓根連麵都沒見到。在禦書房跪了足足半天,直到夜臨,這才想起還有一人,關鍵的一人或許可以說上話……那就是突然變成自己太子兄長的盧狄將軍……


    看著翻來覆去,就會喃喃一句的趙庸,趙隸眉頭一皺,不打算再去理會,轉身就要迴宮。


    見此,身後的趙庸頓時發出絕望而淒厲的哭嚎道:“皇兄!救救我外公啊……不要他死啊,罷官,對罷官!皇兄求求你了,跟父皇說說,父皇那麽喜愛你,會聽你的啊……”


    腳步一頓,感受著小腿被其抱住,趙隸微微握拳。扭頭看向地上絕望的趙庸,低聲道:“你是皇家之人,應當知曉,皇權至上!父皇被你外公壓製多少年了?曆代大楚皇帝被文臣壓了多少年了?如今推翻棋盤,一切重改!你應該記住,自己是皇家的人……”


    “不……”趙庸茫然搖頭,死死抱住趙隸的腿道:“不,我不要外公死,我……我不當這個皇子了,太子殿下,求求你去跟父皇說說,廢了我,罷免了外公,不要殺他好不好?”


    “胡鬧!”趙隸微微運勁,震開趙庸,大步走入東宮。


    “皇兄……哥……哥……”趙庸淒厲哀嚎在身後響起。


    當聽到哥這個字的時候,趙隸心中猛然一動,隨即腳步加快,迅速走迴東宮。


    東宮大門緊閉,趙庸臉上血跡跟淚水混合,淒慘一笑,恍然起身,不顧自己的一身汙跡,搖搖晃晃的走向一側。他要去找自己母妃……


    “兒子求見……母妃……”趙庸在王雅宮殿外喊道。


    可是半響都無人應答,趙庸頓時心中泛起無限悲哀,為何……所有人都不打算見自己?為何啊!心中有氣,趙庸直接上前,就要捶門,若在以往,這是不可能的,可今日飽受打擊的他,心智有些瘋魔了……


    一拳垂下,誰知大門竟然直接被打開,趙庸愕然,隨即不管不顧,搖搖晃晃的走了進去,他現在隻有一個念頭,要見自己的母妃。


    王雅宮中一片寂靜,也無人阻攔。趙庸一路暢通無阻,來到了王雅寢宮門前停下喊道:“兒子求見母妃!”


    無人應答。


    趙庸淚水流淌,哭嚎道:“母妃知不知道,外公要死了啊!父皇不見我,東宮……也不幫我,母妃,母妃……”趙庸在門外哭嚎半響,門內仍是寂靜萬分。


    不理我?趙庸雙眼閃過一絲仇恨,於是直接上前推開門,他要知道自己母妃到底在想什麽!


    寢宮門被趙庸毫不費力的推開,可接下來的一幕,卻讓他再也無法保存一絲理智。


    借助慘白的月光下,兩道身影懸於梁上,一人是王雅的常侍嬤嬤,還有一人便是王雅!沒有披頭散發,懸於梁上的王雅盤著精致的發髻,身上穿著的也是前幾日送來的皇後儀服……再過幾日就是立後之日,這儀服自然提起送來了,不過可惜,那一日還沒到來,趙隸就先一步率軍入城了……


    麵部青紫,夜風拂過,微微晃動了懸梁的二人身體。無法想象,當王雅決定懸梁之時,是懷著什麽樣的心情去細心打扮,是懷中什麽樣的想法去穿上那套皇後儀服的……是否會想起出嫁少女時的嬌羞?是否迴想起進宮幾十年來的煎熬?又是否會想起自己的父親,兒子,丈夫……


    跌坐在寢宮門口,趙庸神色茫然看著這一幕,恍然間,他似乎看到一旁的嬤嬤睜開眼衝他笑了笑……


    “啊啊啊啊啊啊!!!!”尖嘯聲從趙庸的口中發出,這一生聲尖嘯包含著濃濃的絕望,悲傷,哀憤,驚恐,害怕……


    等其他人趕來之時,就發現,趙庸……瘋了!隻會一人流著口水,雙眼十分呆滯,似是失言,不會再講話了……


    禦書房,雄氣勃發,十分精神的趙乾無一絲睡意,燈火通明下,一道道安排詔令不斷傳出,京城中一場場地震隨之掀起。就在這時,曹賢忠上前皺眉道:“陛下,王妃穿著皇後儀服懸梁宮中,二皇子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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