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倫被捕當晚,精銳部隊護送他飛往艦隊,關押在希望號。


    半個月後,卡倫被送上遠東mc,接受各個戰勝軍團的審判。


    一個月後,紀暖在東光醫院蘇醒。


    她醒來的那天,陰雨連綿,天地一片灰暗。


    房間裏一個人都沒有,紀暖自己爬起身,看著身上的病號服,然後赤腳下床,拖著腳步走到窗邊,往下看去。


    她住的位置很高,可以俯瞰樓下的一片風景。


    樓下是一片鋼筋骨架水泥牆,銅皮鐵骨,生機勃勃,是重建的景象。


    新希望,新東光。


    這裏是南省。


    身後傳來開門的聲音,紀暖迴頭,發現開門的醫生已經走到身後了。


    “你怎麽自己起來了?快點迴去吧!”醫生和護士手忙腳亂的把紀暖扶迴病床。


    紀暖迷迷糊糊的,聽著他們的聲音就像是浮浮沉沉的水泡,剛到耳邊就破碎掉,但也能聽清。


    她被迫跟著他們坐迴去,在醫生擼起她的衣袖給她打針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胳膊上滿是可怖的齒痕。


    見她看到齒痕愣住,醫生也不好說什麽,隻能安慰:“這些傷痕會變淡的,再過段時間就沒這麽明顯了。”


    紀暖無可無不可的點點頭。


    她想起來了。


    卡倫被逼到了窮途末路。


    臨走前咬了她,還給了她一槍。


    後來,裴涼來了。


    再後來,就是現在了。


    大概身上的止痛劑還在發揮作用,紀暖感覺不到一點疼痛,她伸手覆在胸口,護士見狀,趕緊拉住她的手:“小心一點,你還受著傷呢!”


    紀暖茫然的點點頭,放下手,繼續看著手腕上的齒痕。


    紫色發黑,淤痕的顏色深入皮下,她瞄到了醫生在病曆上記錄的日期,知道自己已經睡了一個月。


    一個月,還沒好,以後可能也是好不了的了。


    正如卡倫所想,他在她身上留下了永遠也不會褪下的傷疤。


    隻是可惜,最後那一槍,竟然還是沒有打死她。


    醫生給紀暖打了針,護士在一旁,斷斷續續的搭話,想要安撫她,但是見到紀暖並沒有要尋死覓活、瘋瘋癲癲的意思,也就放了心,囑咐她不要出門,然後關上門,出去了。


    紀暖爬到床尾,撈起病曆看了看,發現監護人一欄上寫著百裏雲川的名字。


    兜兜轉轉,迴到原點。


    她變得很乖,不吵不鬧,老老實實聽醫生的話,不讓出門就不出,不讓下床就不下。


    終於在傍晚的時候,她躺在床上,等來了百裏雲川。


    他穿著將官禮服,身姿筆挺,頭發向後梳去,看起來成熟英氣,寬闊的肩膀上扛著金色橄欖枝兼一顆金星。


    出身將門,千錘百煉,一戰成名。


    他成了最年輕的少校,比他父親升到這個位置還要早了五年。


    百裏雲川剛剛參加過追悼大會,軍禮服都沒來得及換下來,一聽到醫院說紀暖醒了,他立馬就推去了後麵的宴會,親自開車趕到醫院。


    紀暖躺在病床上,安安靜靜的,看到他走進來也沒有什麽反應。


    百裏雲川像是怕驚嚇到她,從進門到走到床邊,每一步都走的很輕慢。


    他站在床邊俯身,紀暖和他對視,臉上帶著看不出任何情緒的笑意。


    “結束了。”他說。


    紀暖“嗯”了一聲:“大家……”


    百裏雲川在旁邊坐下,笑容酸苦:“大家,都安息了,湖玉也……”


    “湖醫生……怎麽了?”


    “她吸入太多濃煙,陷入深度昏迷,進了章西醫院的icu……是我害她的。”


    “那存希怎麽辦呢?”


    “我打算將他暫時寄養在我的名下。”


    “啊……也好。”


    看百裏雲川現在混的這麽好,孩子在他名下養,也能接受更好的教育。


    “裴涼呢?”


    “和堡壘攻堅戰的犧牲者一起葬在北省了。”


    想起裴涼最後護著她的情景,紀暖感覺眼眶發燙。


    百裏雲川伸手在她臉上一刮,她才看到自己的眼淚。


    “那……初一呢?”


    “大家的事情,以後我慢慢講給你聽。”百裏雲川握著她的手,“你就沒打算問問你自己怎麽辦麽?”


    紀暖沒有把手抽出來,她沒有過去那個力氣,也沒有過去那個意氣了:“上頭打算怎麽處置我?”


    掌心的手很單薄,上麵印著幾個深深的齒痕,百裏雲川改抓為托,笑容浮幻:“處置你的不是上頭,是我,你是歸我管的。”


    紀暖又看了他的肩章一眼,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


    “你好好養病,什麽都不用擔心,有我在。等卡倫的審判結果下來,一切都會好起來。”


    聽到這個名字,紀暖眼裏閃過一絲厭惡,可是很快就消失了。


    她不想記住這個人。


    百裏雲川很想留下來陪她,可外麵一直有人敲門,一會兒叫他去開會,一會兒叫他去接電話。


    眼看百裏雲川皺著眉想發火,紀暖率先說道:“要不你還是先忙吧,我就在這裏,哪也不去。”


    “我晚上迴來。”


    “……嗯。”


    “晚上見。”


    他低頭在她臉上輕吻一下,然後轉身,大步離去。


    他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


    紀暖扭頭看向窗外,心裏甚為平靜。


    他現在是真正的位高權重,身邊沒有狂蜂浪蝶,那才叫不可能呢。


    不過,這一切跟她有什麽關係?


    她跟格裏一起同床共枕那麽久,就算百裏雲川肯要,輿論也能把他罵死。


    她有自知之明。


    隻是,在可以自由行動之前,她的一切反抗都會讓百裏雲川對她加強戒備,所以,她現在還是老實一點好。


    在堡壘攻堅戰中,百裏雲川從容不迫的開炮用兵,打了個漂亮的大勝仗,生擒卡倫,外界簡直要把他誇成一朵花。


    犧牲在所難免,且犧牲者們死得其所,是為了偉大事業的勝利而獻身,生者對他們不吝讚揚,完成自我滿足以後,就可以毫無愧疚的開始花天酒地了。


    把百裏雲川叫走的是何耀東。


    這一戰溫派占盡先機,何派氣勢稍弱,一弱就要落下風。


    虧得何耀東之前跟溫謙和鬥的烏眼雞一樣,現在還能歡聚一堂談笑風生。百裏雲川不是趨炎附勢之人,並未厚此薄彼,何耀東跟他扯東道西,他也耐著性子敷衍。


    然後,何耀東在無人處,掩人耳目的告訴他一個秘密——


    “賢侄,東琉璃跟溫笑泉在一起,你覺得他們在打什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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