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圖淡淡地說道:“隻是因為好奇而已。”


    見水生一臉不信,外加警惕地看著自己,林圖笑了笑,他環顧一圈,隨即走向角落裏,一塊大概有磨盤那麽大的石頭。


    林圖彎下身,在水生和王二河兩人愕然的注視下,他竟一下就將這塊石頭給舉了起來。


    “嘶——”


    看著林圖那麵不紅、氣不喘的模樣,水生兩人下意識狠狠倒吸了口涼氣——這得多大的力氣,才能將這麽大一塊石頭舉起來?


    更驚人的是,隻見林圖將這塊大石頭往上一拋,然後一拳轟出,竟一下將這塊大石頭,打的四分五裂!


    這一幕,簡直讓水生兩人驚的連眼珠子都快凸出來了。


    自打修煉了腿功,能在泥牆上踹出腳印後,水生原以為自己即使在江湖上,應該也算是高手了,但是現在看著林圖,一拳就能將一塊磨盤那麽大的石頭打碎,他貌似又什麽都不是了。


    迴過神來,王二河激動地蹦起來道:“林大俠你好厲害!”


    水生也是一臉畏懼地看著林圖——他知道林圖剛才明顯是留手了,畢竟他總不能比這塊石頭還硬!


    林圖拍了拍手,笑道:“這叫牯牛拳,當初為了修煉這門拳法,我花了一千多兩銀子在上麵。”


    聞言,王二河當即激動道:“一千多兩銀子?原來大俠你那麽有錢!”


    水生也十分震驚,隨即想到他修煉這門腿法,沒花一個銅板在上麵,這不禁讓他暗暗得意——你武功是比我厲害,但是你要花銀子,而我卻不用!


    林圖看了他一眼,似是猜到他在想什麽,道:“不管是我這門拳法,還是你的腿功,都是外家武功,或者說是橫練武功。”


    “橫練就像打鐵一樣,讓自己的身體變的堅不可摧,或者說力大無窮,總之就是不斷強化自己的身體。”


    水生聞言若有所思——在此之前,他從未考慮過這些東西,隻是一門心思練武。


    “但是身體的強化,不是憑空出現的。”


    不知為何,聽到這時,水生的心髒莫名一突,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隻見林圖繼續道:“身體的強化,是消耗別的東西來實現的。”


    “就像當初為了修煉這門牯牛拳,實際上我吃了不少東西——各種大補的藥材,還有大量的牛肉。”


    “這也是為何我花了不少銀子在上麵。”


    說到這,林圖停了下來。


    他看向水生,發現此時他的臉色有些蒼白,顯然他已經有些明白了林圖的意思。


    沉默了一會,水生沙啞著嗓子道:“如,如果什麽都不吃,會,會怎麽樣?”


    林圖淡淡道:“吃,實際上就是進補,用外麵的東西,變成身體強化所需。”


    “如果完全不進補,而身體又強化了,那麽這種強化,自然是消耗了身體的某些東西。”


    聽見林圖這麽說,水生如遭雷殛,他踉蹌後退了兩步,神色慘淡道:“如果我繼續修煉這門腿法,會怎麽樣?”


    “可能兩三年,或者三五年後,你就會病痛纏身,甚至殘廢。”


    “乃至你的壽命,也會大幅減少,甚至早夭。”


    “啊?!”


    王二河聞言驚叫出聲。


    剛才兩人的對話,其實不少地方他不是很聽的懂,但現在林圖這番話說的那麽直白,他又如何能聽不懂?


    他無比震驚地看著水生,沒想到剛才還讓他無比羨慕,乃至嫉妒的水生,竟然很快就會陷入悲慘的境地?


    難怪先前這位林大俠,在水生拒絕蓮花後,說了句“可惜了”,其實就是因為這個?


    不過確實可惜啊,如果水生娶了蓮花,就算後麵他真殘廢了,也算有一份保障。相反,等他殘廢後,蓮花又如何還能看的上他?


    想到這,他心裏莫名有些快意。


    “啊——”


    水生突然仰頭咆哮了一聲,聲音淒厲,仿佛受傷的野獸。


    叫完後,他突然跪倒在地,喃喃道:“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你為什麽要這麽殘忍?!”


    林圖突然道:“如果你現在停止修煉,你將來的情況,也未必會像我說的那麽糟。”


    “即使會出現一些症狀,也未必就會殘廢,壽命也不會減少那麽多。”


    他這是真心話。


    誰知水生突然激動道:“如果要讓我放棄練武,變的像之前那樣平庸,那我寧願最後變成殘廢,甚至去死!”


    說著,他指著旁邊破舊的房子,道:“你看看,這些又矮又破的房子,就是我的家!”


    “在我練武前,我們家可以說是整個下水村最窮的,幾乎所有人都瞧不起我!”


    “你再看看我多大年紀了?我今年二十五了,但是還是沒有娶媳婦!”


    “這是為什麽?還不是因為我窮?!”


    一旁的王二河聽了心有戚戚焉——和水生一樣,在他們村,他們家也幾乎是最窮的,甚至他爹早就沒了。


    所以他小小年紀,就開始給村裏人放牛,或是到地裏幫他娘幹活。


    水生繼續道:“但是你再看看我練武以後,所有人都過來吹捧我!”


    “看他們那模樣,幾乎恨不得跪下來舔我的鞋!”


    “他們之所以這樣,還不是覺得以後我會發達,所以想在我發達前巴結我?”


    “還有那南瓜村的文老爺,這附近誰不知道他?出了名的勢利眼!換在我練武以前,他怕是連看我一眼都欠奉!”


    “但你再看現在,主動找媒婆過來說媒,不要彩禮不說,甚至還主動搭上大筆嫁妝,就差把他女兒直接送我床上了!”


    “他之所以這樣,還不是因為我練武了?”


    “所以你說我怎麽可能會放棄練武?!”


    “哪怕是讓我去死,我也絕不會再迴到以前的平庸!”


    林圖神情複雜地看了水生一眼,他能感覺到對方這些話裏的決絕,知道他說的不是假話。


    這時他才算明白,原來他習以為常,乃至覺得兇險無比的江湖,在一些普通人眼裏,卻是能改變他們命運的地方。


    不過即使他自己,不也是如此?


    如果當初沒有遇到謝三刀和葉長圳打鬥,繼而機緣巧合下開始練武,他現在,多半還在做著靠識字,將來有一天能接替莫大富,成為青田村村長的美夢吧?


    所以他其實能理解水生。


    至於王二河,此時他的心靈,受到了巨大的衝擊——水生剛才說的那番話,對他以往的認知,幾乎是顛覆性的。


    水生的年紀畢竟比他大的多,不管是心性的成熟,還是人生閱曆,都不是他能比的。


    如無意外,隨著年紀不斷增長,他也會遭遇和水生差不多的人生經曆。


    現在看著水生那歇斯底裏的狂吼,他覺得隱隱看到了自己未來的一絲影子。


    林圖突然道:“你這種情況,其實也不是完全不能避免。”


    水生聞言激動道:“不知道要如何才能避免這種情況?還煩請大俠一定要告訴我!我給您磕頭了!”


    說著,他還真直接跪了下來,就要給林圖磕頭。


    林圖皺眉看著他,道:“你先起來。”


    “你先迴答我幾個問題。我要是滿意了,我會告訴你要怎麽去改變。”


    “要是我不滿意,就是你磕頭磕到死,我也不會跟你廢話半個字。”


    “是!”


    水生聽出林圖不是在和自己開玩笑,立馬停頓了下,然後站了起來。


    “當初你是怎麽學到這門腿法的?”


    水生聞言有些意外,他原本還以為林圖會問什麽特別重要的問題,沒想到竟隻是這個?


    難道他對我這門腿法感興趣?不可能,以他的武功,不可能瞧的上這門腿法!


    水生不笨,他很快想到,林圖多半是對釣者感興趣。


    想到釣者教了自己這門腿法,繼而讓自己有了改變命運的機會,水生對釣者,原本還是極為感激的。


    但隨即他又想到,當初釣者教他這門腿法時,壓根就沒告訴他背後隱藏的風險,顯然也不是在真心待他!


    那麽就算現在自己出賣他,貌似也不算對不住他?


    他悄悄看了王二河一眼——現在唯一的麻煩,可能是這小子,會把自己接下來說的話,透露給釣者。


    也不知道這泥娃子,和這位大俠是什麽關係?


    在紛亂的想法下,水生迴道:“當初我就獻了一袋螺給釣者,然後他就教我武功了!”


    原來水生成功的秘密,竟然隻是一袋螺!


    一旁的王二河聽的暗暗激動——要知道,之前他可不知道這件事!


    現在他知道了這個秘密,豈不是表示,他也有機會從釣者那裏習得武功?


    一袋螺而已,他又不是弄不到!


    林圖繼續問道:“是什麽螺?”


    水生迴道:“就是在蜈蚣江裏摸出來的藍紋螺。”


    一旁的王二河道:“這種螺我知道!”


    王二河激動的模樣,讓水生深深看了他一眼。


    林圖又繼續問道:“這種藍紋螺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特別的地方?”水生想了想,道“味道比較鮮美算不算?特別是用來煮湯!”


    當初他就是因為覺得藍紋螺的味道不錯,才嚐試著拿來做學費,沒想到釣者竟然真的接受了。


    其實當時他也很意外。


    “沒別的了?”


    水生搖頭道:“除了這個,我想不到別的了。”


    這個迴答,讓林圖陷入了沉思——難道釣者,其實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圖謀?


    如果水生真隻是用一袋藍紋螺,就換到了一門腿法,哪怕這門腿法對身體有傷害,那他也是大賺特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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