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慧花說的都是肺腑之言,她恨自己不能給段文好的生活,好幾個夜晚她都因此失眠。


    這幾天的經曆也讓她看淡了許多,她不求自己的兒子有什麽出息,隻要自己的孩子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比什麽都重要。


    段文哭的像個小孩一樣,“媽,你別這麽說,你並不虧欠我什麽,你能把我生下來好好的照顧到長大,就是我莫大的幸福。你很好,並不需要跟別的媽媽去攀比什麽,你已經把你能給我的東西全都給我了。在我眼裏,你就是全天底下最好的媽媽。是我沒多少出息,不能給你好的生活,讓你為了我生出那麽多的白發,還處處不讓你放心。”


    心底裏的愧疚似乎要將段文給淹沒了,他看著黃慧花發鬢間的白發,隻覺得這發刺痛了段文的眼,曾何時,母親還是滿頭黑發,隻不過是他這個不孝子拴住了母親。


    段文時常在想,是不是如果沒有他,母親的生活是不是就會好過一些,她可以去追求她自己想要的東西,不要被困在農村裏隻能種田幹活照顧孩子。明明她識字,在她年輕時如果選擇去城裏闖一闖,肯定過的比現在還要輕鬆百倍的生活。


    起碼沒有了他的存在,或許母親不會活的那麽累,那麽操勞。


    段文迴憶起兒時的母親,那時的她手上就已經有了厚繭子,皮膚被曬的黝黑,母親不是在下地幹活,就是在家裏忙活著做些雜事。


    可是段文也翻看過母親年輕時的照片,年輕時的母親一頭秀麗的長發,清秀的容顏,臉上滿是屬於小女孩的活潑。


    照片上的母親與眼前的母親容顏重合,二十幾年的時間,母親便蒼老了許多,身材也走形了,額頭間多出了許多的白發,臉上滿是滄桑。


    母親真的為了這個家,付出了太多太多。


    段文看著心裏滿是心疼,他抱住了黃慧花,哽咽道,“媽,如果再給我一次重來的機會,我還會選擇做你的孩子,你真的很好,把我照顧的很好。但是如果真的可以選擇,我希望你不要生下我,或許你會生活的更輕鬆快樂。”


    黃慧花也是紅了眼眶,她輕輕的拍了拍段文的肩膀,淚水從眼角處落下,她無奈的笑了,“傻孩子,媽媽有你才有幸福,自從生下了你,雖然日子過的緊巴巴,但我每天看到你,我便已經覺得這是莫大的幸福。別說什麽沒有了你,我的日子會過得更好的話,如果今天你真的發生了什麽意外,我真的會一輩子活在悔恨與痛苦之中。”


    “現在的我很幸福,我看到你健健康康的,我的心可算是落下了,段文,我的孩子,你答應我,無論發生什麽,千萬不要去做尋短見的事,有什麽事我們好好說,有什麽痛苦你跟媽說,媽來幫你承擔,媽隻求你好好的。”


    如果可以,黃慧花願意幫段文分擔身上所有的痛苦,這是她作為母親所願意做的事。


    段文眼底動容,眼前再一次被淚水給模糊了視線,他哽咽的道了句,“媽……”


    段文總覺得他虧欠了母親好多,有時候他更希望母親能自私一點,自私的為她自己著想一下。他虧欠母親的已經還不清了,他沒有能力,他對不起母親,不能給她好的生活條件。


    但母親卻溫柔的安慰自己,說她並不在意,隻想要自己平平安安,這一刻,段文真的破防了。


    此時此刻的他真的覺得自己很幸運,幸運有這麽一個母親。


    兩個母子互相對視,淚水就像不要錢的珍珠一樣落下。


    旁人也是看著眼眶發紅。


    段建國感動到落淚,他擦了擦眼角快要落下的淚水,感慨道,“你們母子倆真是太令人感動了,什麽時候誌鵬也能對我這麽好。”


    段誌鵬本來還很感動的,但他聽到自己老爹最後一句話時,感動的氛圍如泡泡似的破滅了,段誌鵬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迴道,“爸,這句話應該不是我問你嗎?你什麽時候能對我好一些。”


    段建國一聽這些瞬間就來了脾氣,習慣性的揪住段誌鵬的耳朵,反問道,“你這小子,怎麽好意思說這些話的,難道你老爸我對你不夠好嗎?我給你吃給你穿,供你長這麽大,你竟然敢說我不夠好!”


    段誌鵬吃痛道,“別揪我耳朵了,痛痛痛啊爸!你說你對我好,那你揪我耳朵幹嘛,啊啊啊啊我錯了我錯了痛啊啊啊!”


    段建國手上的力道加重,他冷哼了一聲迴應道,“我這叫打是親罵是愛,滿滿的父愛!”


    段誌鵬簡直是欲哭無淚了,這樣的父愛他可要不起啊啊啊嗚嗚嗚嗚。


    段誌鵬這對父子的互動把旁邊人給逗笑了,孫雅莉看見這一幕,此時的她也覺得心裏滿滿的幸福。


    孫雅莉仔細想想,她好像什麽都有了,有住的地方,家裏還有一塊地可以解決溫飽,又不愁吃不愁穿,兒子在自己的身旁,他還帶迴來了一位能幹的兒媳,家庭關係和睦,家人都健健康康的。


    這對她來說已經是相當的幸福。她的追求不多,能有這些已經很滿足了,她並不是癡心妄想的人,隻要能讓家裏的人過得好一些,她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人總要在經曆一些事,或者和別人對比下,才能發現自己所擁有的東西是彌足珍貴的。


    孫雅莉過去拍了拍黃慧花和段文的肩膀,笑道,“好了,你們母子倆能互相體諒就好,段文你也別老是讓你媽操心。”


    段文會心一笑,“我會的嬸嬸。”


    孫雅莉過來,黃慧花才想起還有一件特別重要的事情沒提,那就是份子錢的事。


    黃慧花握住段文的手,擔憂的問道,“段文啊,你在城裏是遇到了什麽難處嗎?可以和媽說一下嗎?怎麽會想不開去偷誌鵬的份子錢?”


    “不是媽說你,你要是有什麽難處你和家裏人說,要是缺錢了,媽就把身上所有的錢都給你,但你千不該萬不該去拿你堂弟結婚時的份子錢。”


    黃慧花還想說些什麽,孫雅莉便伸手按住了黃慧花阻止她再繼續這麽說下去,“唉慧花別說了。”


    隨後,孫雅莉看向段文,說道,“段文,你別太在意這些,份子錢你想還就還,不想還也沒事,你不用有這些負擔。”


    黃慧花聽了後不樂意了,“嫂子,那怎麽行?!那可是誌鵬的份子錢,這錢是必須要還的,你給我幾年時間,我一定把這份子錢給還上!”


    孫雅莉搖了搖頭,“別這麽說慧花,說不定段文是有什麽苦衷。”


    說完,孫雅莉看向了段文,關心道,“段文,你那邊的錢還夠不夠用,如果還缺的話,你來找伯母我借錢,伯母能幫你的盡可能多幫你。”


    黃慧花不讚同了,“嫂子,你別這樣,這錢你別借給段文。”


    孫雅莉道,“唉,都是一家人,這有什麽?”


    黃慧花迴應道,“就算是一家人,也要明算賬,提錢反而傷了和氣,萬一日後借錢給了段文,他還不上了,那感情就不好了。況且段文已經是成年人了,他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緊接著,黃慧花對段文說道,“兒子,你有多大的能力就花多少錢,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能借錢,一旦這錢還不上了,這害的隻會是你自己。你現在跟媽說,你在外麵欠了多少錢,這錢,媽想辦法幫你還一些,還有你跟媽說,你為什麽借錢,你借的那些錢又到了哪裏去?”


    段文擦了擦眼角的淚水,這會,他終於是發自內心的笑了出來。


    “媽,伯母,我們馬上就能發財了!”


    話音一落,黃慧花與孫雅莉都懵了,她們兩個互相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裏看出了不可置信。


    黃慧花眨了眨眼睛,在段文的眼前晃了晃手,用手指頭比了一個數字“一”,她道,“兒子啊,你是不是傻了?怎麽會說這話,來這是數字幾?”


    黃慧花覺得奇怪的很,在房東的話語裏,段文借了很多錢,過得很窮很落魄,連房租錢都交不起。而在段文這裏,他卻說要發財了。這不是傻還能是什麽?


    薑藏月與宋春花對視一眼,她們兩個第一時間就覺得這其中肯定是有一些貓膩,薑藏月率先說道,“大哥,你這借來的錢都花在哪裏了?”


    段文撓撓頭“嘻嘻”地笑了一聲,“我借來的錢都去買房了。”


    此話一出,眾人都有些震驚,黃慧花驚訝的捂住了嘴,“你說什麽,買房???”


    “兒子,你沒發燒吧,買房?咱們家有房啊,還有你的房間,你怎麽會想到買房呢?是在城裏買房的嗎?兒子,不是媽說你,城裏的房價高媽可是聽說過了,不是那麽必要咱們不買房,還不如我們農村的自建房住的舒服。”


    段文“唉!”了一聲,他連忙說道,“媽,我當然不會這麽傻直接買城裏的房,我買的是即將要拆遷的房子!你先聽我說!”


    “我認識一位洪大哥,他是在房地產這邊當銷售,和我關係很好的。他偷偷跟我說,城裏要建火車站,到時候的火車路線要經過銅城外區的好幾棟樓,這些都要拆掉,到時候拆遷得來的拆遷款就是一筆巨大的財富,是房子本身價值的三四倍!”


    “這個好消息他隻告訴我一個人,他跟我說,如果想要拿下這筆拆遷款,首先你得買下房子,就算是買下一間房,也能獲得比這這間房子房價還要高達好幾倍的拆遷款。”


    “我看過了,那棟樓裏有一層樓是一室一廳,最便宜的房子售價是兩千塊,但是隻要出個首付錢就可以拿下這房子房本證,到時候拆遷款出來了必定有我的份。”


    “而這首付錢隻要四百塊,就可以將房產證給拿到手,然後每個月再給房地產還款五十塊錢,還完後那房子就是真真正正的屬於我。但我在房地產有兄弟,就是那位洪大哥,他人脈多,他跟我說隻要他走走關係,就可以不需要將錢還完,就能拿到那房子的房產證,到時候房子拆遷款下來了,就可以拿著房產證去分錢,我可以分到四千塊!那可是四千塊!多少人都想象不到的財富!”


    “我當時的存款也才一百來塊,但是距離四百塊還差一些距離,於是我就向各大銀行去借錢,但是我沒有什麽可以擔保的東西,銀行借給我的錢不多才兩百來塊,但這還遠遠不夠,於是我就找那些高利貸的人借錢,東拚西湊才湊到了四百塊。”


    “然後我就拿著這四百塊去找洪大哥,洪大哥收了我的錢,卻告訴我這些首付不夠,原來我看中的那一套最便宜的一室一廳房子被人買了去,隻剩下稍微貴一些的房子,首付需要五百塊才能拿下,但是事後的拆遷款也能多出一些錢。我那時候才四百塊,距離五百塊還差一百來塊,為了防止我看中的房子再次被人給買走,我就先交四百塊定金給洪大哥,讓他幫我看住房子,我就去湊一百塊錢,畢竟這得要交夠房子的定金錢,洪大哥才能幫我搞到房產證。”


    “但我已經沒有積蓄了,我隻會努力上班希望多賺點錢,或者是再找別人借,但我之前借的太多了,許多朋友都不願意再借我錢。後麵的兩三個月,那些放高利貸的人來向我討債,我還不起,因為我向工廠提前預支了兩個月的工資,我根本就沒有錢還,甚至連房租都交不起,我就一直躲在房間裏不出來,後麵那些高利貸的人就去我工廠的地方,還有我租房外麵鬧,事情大了,影響不好,我就丟了工廠的外包工作,後來我就一直待在出租屋裏,直到我交不起房租,房東將我給趕了出去。”


    說到這時,段文還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再後來我就來參加誌鵬的婚禮,迴房間時無意間看到媽和伯母在數份子錢,剛剛好份子錢有一百來塊,我就起了壞心思。直到媽迴房間去拿私藏的份子錢,而伯母剛剛好去上了廁所,我就偷偷進房間把床上的份子錢給拿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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