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轉轉,夢嬌也沒想到田定國居然又再一次看上了當初那個短頭發的小喪屍,


    小喪屍變成了長頭發他卻依舊還是喜歡這一款。


    總之,用他們自己的話說,沒試過,


    但,人生苦短,不妨一試,


    於是這兩人一試,就是大半輩子。


    至於李青和阮誌才,兩人都是秩序恢複後找了在一起上班的妹子,


    兩家第一胎都是小姑娘,可把緊跟在夢嬌他們身後就成婚的商肅給嫉妒壞了。


    還有王洋,出人意料是他們這群人裏唯一一個申請調去研究種地的,


    年過四十的時候才結婚,還是個眾所周知的妻管嚴。


    按他自己的說法,他每天都在窩囊和生氣兩者之間徘徊不定,


    然後痛下決心,選擇...生窩囊氣......


    起初,隨著城市興建這些兄弟們都還在身邊,


    但是漸漸地因為工作調度,又或者為了孩子求學,哥幾個也很少有全部聚在一起的時候。


    送走跟著兒子上學而去別的城市定居的阮誌才一家,祁川開車帶著夢嬌轉頭迴了曙光,


    “老婆,還在生我氣呢?”


    夢嬌靠著車窗凝望窗外,說一點兒都不生氣是假的,因為他總想著獨占自己這種做法,讓她覺得對孩子並不公平,


    但也不知為何,她心裏又隱隱有了一種不願去想的猜測,若是真的...


    搖搖頭褪去腦中思緒,夢嬌轉頭看向了裝扮精致的祁川,瓊鼻微皺,


    “生氣有什麽用,說多少次你也不改,你還不如大寶一個小孩子懂事。”


    聞言祁川莞爾,訕訕告罪應是,


    搭在方向盤的一隻手骨節分明,微微彎曲,另一隻手卻趁著紅綠燈的間隙悄然勾上了夢嬌的手指。


    羽毛般溫柔的吻輕觸手背,夢嬌忍不住偏頭瞪他,卻也再沒有把手從他掌心抽出去。


    就這樣,一年又一年,祁川把她護得像是眼珠子,


    不論在外麵還是兩人單獨在家,他的眼神永遠都會追隨於她。


    用孩子們的話說,那就是沒見過會像祁川這樣在外上個廁所都怕丟老婆的父親。


    夢嬌也已經習慣了,吃飯洗澡,剪發搭配衣服,


    他既喜歡慣著,那她就依著。


    兩個人一起外出旅行順便做任務,她就是其中那個逛逛吃吃,到地方就找廁所的角色,


    而祁川則是那個連夜做攻略,完事兒還得準備防丟繩把她跟自己拴在一起的那一個。


    一年四季,夢嬌除了在床上的時候會被他欺負,其他時候,祁川這個老公更像是個麵麵俱到的超能管家。


    有時候夢嬌笑罵他是不是要把自己養成一個什麽都需要依靠他的娃娃才甘心,祁川也總會笑著迴一句巴不得。


    玩笑話下掩藏的真心,彼此都心照不宣。


    六十歲的生日剛過,祁川就帶著夢嬌離開了他們生活了大半輩子的東部沿海,踏上了所謂的自駕遊之旅。


    風景無數,繁華萬千,


    他的眼裏卻隻容得下她的笑顏。


    頭頂是他為她簪的花,手中,是他同遊泛舟采的蓮,


    耳畔是他不知學了多久才學會表達愛慕的山歌,


    腳下,則是他在雪山聖湖親手鎖的愛情鎖。


    按滅懷中再一次震動的手機,夢嬌清楚感受到脖頸處傳來那抹讓她心碎的冰涼,


    轉身拂去他大滴大滴掉落的眼淚,眼角的皺紋隨著笑容莞爾上揚。


    祁川見狀迴以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抬手擋住了她即將出口想要安慰的話,


    “沒事,乖乖不用說,我都明白。”


    堅實的心髒轟然碎成片片,夢嬌唿吸急促,眼淚再忍不住模糊整個視線,


    顫抖著拿開他的手,嗓音早已哽咽。


    “所以,你什麽時候預見我會有離開的一天,又為什麽?”


    為什麽明知分離還繼續選擇跟我在一起?


    為什麽不阻止我幫助這個世界重建?


    為什麽任由我侵占你生活的方方麵麵?


    又是為什麽,情願痛苦也要放我成全?


    太多太多,堆在心口像是把把利刃穿透心髒,可夢嬌如何能問得出口,


    眼前人就差把靈魂也一並對她獻上,好傻。


    祁川蒼老的容顏骨相帥氣依舊,手忙腳亂地擦去她眼角的淚珠,俯身吻著她輕哄,


    “乖乖不哭,四十多年,我都已經習慣了,乖,不難過的。”


    ————


    成熟的紫衫蔓延全線,沿線的金液將山川河木滋養得生機盎然,


    絲絲縷縷的金光外泄,滲入海底被一條暗紅色的觸手扭纏。


    世界意識品著茶看向姍姍來遲的夢嬌,語氣裏帶著些許自己都沒察覺的不甘,


    “喲,你這是哄完你家男人了?”


    聞言,夢嬌沒給他半分臉色地偏頭,與站在潛艇裏跟她微笑的男人默默對視,


    他們之間,扮演哄人角色的那個人從來都不是她。


    他向來舍不得她委屈,就算是如今明知要分開,他也隻笑著說她離開那日便不來了。


    狠狠心轉身,踏入洞穴的那一刻終還是忍不住迴頭衝著他揮了手,唇畔囁嚅。


    祁川努力維持笑容,靜等身後的陸家小輩陸續離開,


    一切平靜的都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唯有分辨出她那句“我愛你”的祁川清楚知道,


    他已經碎了...


    監管室的監控被電流瞬間擊潰,黑漆漆的萬丈深海看不到一絲亮光,


    祁川無力地跌靠在玻璃窗前,雙眼空洞,猶如死水。


    耳畔傳來那日生日宴上他笑著問她的話,心如刀絞,


    “你會永遠和我在一起嗎?”


    她說:“我想......”


    是啊,想和能是兩個概念,


    他知道,她也知道...


    ————


    二十五歲,全國徹底恢複正常,


    那時候開始莫名看到她身上絲絲縷縷纏繞的金光。


    起初隻以為這是她的異能,但漸漸因著她清理的異獸數量,也明白了這好像是什麽所謂的氣運金光。


    本也沒有把這東西當迴事,但不知為何,之後的一夜又一夜,夢裏都是她離自己遠去的模樣。


    夢裏的她雙目赤紅,卻不是當初身為喪屍時的血紅,


    而是像琉璃般澄澈,摻雜著金色星辰的紅。


    曾一度以為那隻是自己的幻想,


    直到命運像是憐憫他的愚蠢般,再一次用預知夢的方式告訴了所有可能發生的異象。


    可縱使一切都得到驗證,縱使他也已清楚明白兩人的未來,


    可他又能如何?


    留下她,又或者是放下她,


    他心酸地發現無論哪一樣,他都做不到...


    於是,他開始每日把自己打扮得衣冠楚楚,


    因為不確定什麽時候,就會變成他們之間的最後一麵。


    也開始用最原始的dv拍攝影像,因為害怕有朝一日她離開會將雲端的記憶也抹去,


    一張張塞滿空間的cd卡和照片,雖然原始,但那是他留給自己最後的安全和倔強。


    從未想過能夠擁有跟她共同生育的孩子,


    他很珍惜,卻也忍不住嫉妒。


    有限的生命裏,哪怕以後孩子們會恨自己,他也想盡可能地把她獨占在懷裏。


    樁樁件件,太多太多,


    皆是他就算痛苦,也要珍藏的迴憶。


    他和她,連再見都不會有......


    洞穴裏,夢嬌無情地收割著異獸的性命,心痛雖然有過一瞬,但他成全,她隻能感念。


    她知道若是現在不通過這樣的方式取走氣運,那等這方世界正式納入三千界,世界意識便再不能隨意決定氣運的去留。


    她一路走至如今,不能,也不會迴頭!


    氣運完全被她吸收的那一日,東部的沿海又下起了鵝毛大雪,


    夢嬌順應著世界意識的指引浮上海麵,下意識四處打量,


    一旁世界意識的化形見狀,撐起世界之門小聲催促,


    “看什麽看,趕緊走吧,你葬禮你家娃都給你辦了,


    再說他不是說好不來嗎?再不走我可關門了啊。”


    餘光掃了眼背風的一處礁石,夢嬌沒再說什麽踮腳迅速離開。


    待她消失在天際,礁石後的祁川仰頭任由雪花落進眼眶,


    “乖乖,騙你的,我怎麽可能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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