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埔尾。


    鄭府東院。


    丁啟楨越看越是心驚。


    由於西班牙軍隊遲遲未能前來會合,擔心中左所增援部隊搶先抵達此處的阿曼多,仗著人多勢眾,又一連發動幾次進攻。


    不過馬丁這邊占據了有利地形,僅憑幾十個人,就硬生生擋住了阿曼多火槍隊的幾輪攻擊。


    有幾迴阿曼多的人已經摸到了大門邊,可惜沒能躲過特戰隊的子彈。


    可以說,葉繼歡分給鄭府這裏協防的特戰隊神射手,在這種迴旋空間較小的阻擊戰中,作用遠遠大於普通的士兵。


    對這種類似於西方軍隊中獵兵連的部隊,阿曼多一時還真想不出什麽對策。


    丁啟楨也已經看出其中端倪,無非就是把神槍手集中在一起使用,用以狙殺最具威脅的敵人,他決定迴到湄洲島後,也拉起一支同樣的隊伍,以便更好地跟白馬莊相抗衡。


    現在,阿曼多已經收起了速戰速決的意圖,圍而不攻,一麵向碼頭方向派出探馬查看西班牙軍隊是不是走錯了方向,一麵命人向鄭府裏麵喊話,讓鄭芝龍出來說話。


    他已經降低了此行預期收獲的標準。


    原本想著在擊殺鄭芝龍的同時,能夠將鄭府裏的財物洗劫一空,現如今情況不明朗,能夠完成第一個目標他也就心滿意足了。


    雖然他不覺得在這個東方國度,有誰能夠阻擋西方軍隊前進的腳步,但是第三火槍團遲遲不來,確確實實讓他產生了一絲焦慮之情。


    天知道時間再拖延下去,會發生什麽不可預計的事情。


    隻要能夠結束鄭一官的性命,不管是對於呂宋總督,抑或是劉海主,都算是一個勉強可以接受的結果。


    畢竟少了這個東方海上最為強勢的死對頭,西班牙人就有很大的幾率在台島占領一席之地,而劉香則很可能在一段時間後,鯨吞蠶食鄭芝龍的地盤和人馬,繼而取代他的地位。


    相比這兩大好處,趁火打劫所能夠撈取的財物,也隻不過是一些細枝末節罷了。


    方才在最絕望最無助的時候,鄭芝龍的確動了自我了斷,換取其他人安全的念頭,不過當時阿曼多穩操勝券,並沒有答應下來。


    及至馬丁趕到東院,擋住敵人的進攻,穩定了局麵,鄭芝龍懸在喉嚨口的一顆心,總算落迴了肚子裏。


    螻蟻尚且偷生,鄭芝龍當然不想死。


    當了十幾年海賊,好不容易洗幹淨上岸當了朝廷命官,享福的日子還在後頭,他怎麽舍得撒手人寰?


    當下他聽得阿曼多喊話,冷笑一聲,衝著外頭大叫道:“你們休得白日做夢!我的項上人頭在此,有本事你們就自己來取。”


    馬丁聽得此言,禁不住不厚道地浮出一個念頭:假如此刻自己突然撒手不管,任由敵人將鄭芝龍擄走,不知道他會作何感想?


    不過這也隻是心裏想想罷了,目前馬丁還離不開這個盟友的支持,所以他不能見死不救。


    馬丁見外麵的攻勢暫緩,便對鄭芝龍說道:“這邊守住陣地的問題不大,我擔心的是,既然佛朗機戰艦抵達石井,那麽他們多半會派步兵登陸作戰,我已經在來路上布置了阻擊部隊,但是目前還沒有收到那邊的消息。希望鄭將軍馬上派幾個熟悉此地的得力手下,繞路前往碼頭方向,及時迴報佛朗機軍隊的動向,以便我們做出下一步的決策。“


    鄭芝龍本來也擔心佛朗機人殺將過來,聽聞馬公子早有安排,心中稍安,不過白馬莊能否擋住佛朗機人,誰也心裏沒底,派人去了解戰況,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他連連點頭,叫過幾個莊丁,吩咐他們從其它方向出府,向碼頭行進,看看佛朗機軍隊有否登岸,若是已然登陸,此刻推進到了何處。


    便在鄭芝龍交代手下小心行事之際,遠處隱隱傳來一陣轟隆隆的炮聲。


    這裏距海岸線甚遠,若是海上炮戰,炮聲難以波及到此,除非……


    龍遊擊駭然道:“莫非西人的炮艦,在轟擊石井鎮不成?”


    鄭芝龍側耳傾聽,搖頭道:“這不是艦炮的聲音,跟岸防炮倒是有幾分相似,隻是……”


    他話音未落,馬丁已經接過話鋒,插嘴說道:“這當然不是艦炮,是白馬莊的陸戰炮。”


    非但鄭芝龍和龍遊擊,就連一旁支著耳朵偷聽的丁啟楨也不禁愕然:


    幾十個全副武裝的護衛也就罷了,馬公子居然還有富餘的兵力阻擊佛朗機人,而且還隨軍帶著火炮,他究竟是來赴宴,還是來找茬?


    看著鄭芝龍一臉驚詫莫名的表情,馬丁擔心他想多了,便補充了一句:“小心駛得萬年船,鄭將軍常年在海上行船,應該比我更深有體會。”


    說完,馬丁還意味深長地看了丁啟楨一眼。


    丁三公子被馬丁這基情四射的一眼,看得心裏有些發毛,心說此地不宜久留,待會兒趁對方不注意的時候,必須腳底抹油溜之大吉,不然等塵埃落定,說不定馬丁就會找自己算賬。


    鄭芝龍派出去的人,很快就帶迴來一個好消息,白馬莊保安團的士兵已經打退了佛朗機步兵,正在打掃戰場。


    主官葉繼歡讓鄭芝龍的手下代為稟告馬公子,說一營遵從馬公子的指令,不對敵人展開追擊,以免承受敵方艦炮的打擊,隻是向碼頭派出幾個特戰隊員,隨時迴報佛朗機人的動向。


    此外,葉繼歡將會留下一半人馬堅守陣地,以防佛朗機人殺個迴馬槍,另一半兵力已經集結完畢,正準備馳援草埔尾。


    據這幾個探子稱,白馬莊保安團的陣地上,到處都是佛朗機士兵的屍體,少說也死了一兩百人。


    馬丁問起白馬莊的傷亡情況,探子迴答說看情形損失不大,粗略估計戰損率隻有敵人的一兩成左右,這讓馬丁放心不少,他生怕大名鼎鼎的西班牙方陣,會消耗掉一營的大半人馬。


    鄭芝龍暗自驚心。


    佛朗機軍隊的戰鬥力,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對方的一個火槍團,自己就是派出幾千人,也很可能對他們束手無策。


    從探子的言語中,鄭芝龍判斷佛朗機人至少出動了一個火槍團,人數約在五百人上下,竟然被白馬莊打得退迴碼頭,這保安團的戰力,簡直太可怕了!


    此時,有人叫道:“快看!敵人撤退了!”


    馬丁抬眼望去,果然看見阿曼多火槍隊開始緩緩後退,似乎是準備脫離戰場。


    原來,阿曼多也收到了第三火槍團受挫的消息。


    他更不遲疑,立即下令後撤。


    因為再不走的話,很可能就走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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