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瑾坐在躺椅上,他手邊提了一壺酒,正在孤自酌著。外頭日頭太大,他好幾次都被那強烈的白光給晃得眼前一昏,心裏想著什麽時候見到卯日星君定要說說,讓他離招搖山遠些,大白天的弄得這麽亮做什麽,難道怕哪裏有男女林間偷|情,還要照個清楚明白?


    隨後他卻又搖搖頭,覺得自己沒事找事,人家愛去哪裏就去哪裏,他管那麽多作甚?


    於是拿起酒來又是一口猛灌,因下得太急,差點被酒水嗆去。


    這是去年釀造的梅子酒,她最喜歡。淡淡的果香融進清酒裏,埋在樹底下一年就足夠入味,清冽舒暢,一口便酒香四溢,好像還依稀可以嚐出那梅子的酸甜,要是被她瞧見了,指不定要喝上十壇八壇的還不停歇。


    想到此處,他就笑了一下,眉尾處的深色朱砂痣明了又暗,隨著眼睛彎成月牙,像是一朵開在額角的花。


    一壇酒已下肚,可是他了無醉意,於是又跌跌撞撞地出門去,打算再挖一壇出來,從門檻上過的時候,差點被絆倒在台階邊擺著的君子蘭麵前。


    君子蘭是花中君子,蘇瑾是人中君子,兩相對比,哈哈哈,相得益彰!


    他正色起來,還理了理身上不知道穿了多久的青舊袍子,像是新郎官拜高堂時還特地注意儀態整潔般,腦子裏卻連自己是人是仙都分不清楚了。


    樹底下放著先前挖坑的鋤頭和鏟子,他用來方便,一個順手就拿住了,然後對著一個大致的方位一鋤到底。


    不多時,一壇黑陶罐裝著的酒被翻了出來。蘇瑾看了看壇子,覺得和剛才那罐梅子酒的壇子不太一樣,這個看著有點眼生。


    他沒多想,以為是自己記錯了,於是蹭幹淨壇身之後,複又鑽迴屋子裏,大門一閉,又是一個人對影自酌了。


    孫管事在夢闌殿裏算計著時辰開席,想著等到仙尊老人家進殿之後就連忙上菜。可是左等右等,卻始終瞧不來他老人家的影子。


    “孫管事,您如此心急,莫不是出了什麽大事?”迎麵走來一個麵若冠玉的少年,看上去十七八的年紀,唇紅齒白,倒是一副好模樣。


    正是招搖山的大弟子,也是唯一一個被仙尊留在身邊長到十八歲都還沒有送出山去的,名喚商陸。


    招搖山的規矩世人皆知,可唯這商陸卻在規矩之外,不僅是山上唯一的大弟子,而且還承蒙仙尊指點過一二,外人皆歎此人往後不論是仙途或者仕途,必將是不可估量。


    孫管事一看是商陸,心頭立馬一鬆,不緊不慢地問道:“商公子,你可知道仙尊他老人家何時才會現身,我們後廚都準備齊全了,這一年一次的好日子,可萬萬不要耽誤了時辰。”


    商陸看了看天邊的晚霞,火燒雲分外漂亮,像是要把整片天都燃盡了,他沉聲道:“師父傳過話來,今日晚些時辰來,叫我們先吃著,他隨後會到。”


    “好好的,為何又要晚些?”孫管事疑惑地問。


    “師父心中自由思忖,我這做弟子的,還是不要妄加揣測。”商陸笑著,整張臉如沐春風,溫和地好像要把山腳下騰起的煙霧都給吹散了。


    孫管事聽了,這才明白過來自己逾矩了。仙尊他為人再怎麽隨意,也是堂堂神仙,哪裏輪得到她這樣一個鄉野村婦在背後多問。聽說神仙的耳朵都特別靈,不知道剛才的話有沒有被仙尊聽了去。於是她十分規矩地退下準備上菜的事宜了。


    商陸看到孫管事退下了,也不再多說,來到了夢闌殿的座首前方,招搖山眾弟子陸續都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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