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靜姝說到這裏,顧清語瞬間就明白了其中的深意,她今日看似不經意的提及,莫非是想要提醒她,吳嬤嬤這個人心思深沉,不可輕易將其視作等閑之輩。


    顧清語眼眸微斂,緩緩而言:“巧心是個美人,也難怪旁人惦記。如今,吳嬤嬤與她結成了婆媳之緣,也算是圓滿吧。”


    “事在人為。”


    宋靜姝一語挑明:“巧心一直入不了二爺的眼。如今出去了也好,免得再橫生枝節。”


    顧清語微微垂眸,彎彎嘴角,露出一抹溫婉的笑意:“不瞞您說,上次喬姨娘的事,還真是把我嚇了一跳。我沒想到,喬姨娘對我的偏見居然這麽深……”


    宋靜姝連忙溫婉地開解道:“喬姨娘不是衝著你來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顧清語淡淡一笑,並未迴答。


    她如何能不放在心上,她也沒那麽大度。


    喬姨娘想保全自己沒錯,但不該拉扯上別人,無辜受累。


    宋靜姝察覺到顧清語的微妙情緒,又主動拉過她的手,輕輕拍了拍:“你念在四爺的份上,便原諒她這一次吧。”


    顧清語知道宋靜姝是個場麵人,隻是沒想到她會這麽好心,連喬姨娘的事都要管。


    不過,她的消息和人脈還真是厲害呢。


    難不成這侯府上上下下的事,她都了如指掌?


    “喬姨娘是侯爺的側室,我實在不好說什麽原不原諒的話……我並非斤斤計較之人,隻是心中略有疑惑未解,一時難以釋懷。但想來,往後若能各自安好,我也自當以禮相待,不失一家人的和氣。”


    宋靜姝眸中閃過一絲深意,輕輕抽迴自己的手,語態溫婉地點點頭:“也是,日久見人心,有些事一時半會兒是看不出來的。”


    顧清語沉吟片刻,又想起一事來:“大奶奶,四爺讀書的事,定下來了麽?”


    宋靜姝歎息道:“四爺還小,就這麽送出去,誰能放心呢。我好說歹說,總算是把母親給勸住了,不如就再緩一年,待明年春暖花開之時,再送四爺去書院也不遲。”


    “還是大奶奶您聰慧有辦法。”


    顧清語眸光微凝,隨即微笑道。


    “我也是為了咱們這一大家子考慮,家和萬事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宋靜姝故作謙虛,抿唇淺笑。


    顧清語心裏明白,宋氏如此周全行事,也是為了將來打算。等楚氏再老些,這侯府的裏裏外外就是她來做主了。


    她想要拉攏人心也沒什麽錯。


    “弟妹,這茶是昨兒才送來的,你喝著可喜歡?”


    顧清語迴神點頭:“清而不淡,香而不膩,甚合我心,的確是好茶。”


    “既如此,便讓丫鬟取些上好的茶葉,細細包好,你拿迴去慢慢喝。”


    顧清語忙含笑道:“謝大奶奶體恤關懷。”


    宋靜姝語氣溫和:你我妯娌之間,何須如此見外?往後常來常往才是親切。”


    顧清語笑而不語,隨後帶著宋靜姝給的茶葉,迴到西苑。


    一進院門,就見一個小廝打扮的男子從屋裏出來,步履匆匆,似有所急。


    顧清語不識此人,微微蹙眉,誰知那人見了她,僅是急促地躬身行禮,走得更加飛快。


    顧清語遂問起迎上來的春雪道:“這人是誰?”


    “迴二奶奶,那是張興,以前是二爺的隨從,跟隨二爺多年了。”


    以前?


    那現在呢?他不是平時在院子裏當差的仆從。


    屋內,周檀紹正襟危坐於書案之後,提筆寫著什麽,他見她迴來了,直接匆匆幾筆,速速收尾。


    顧清語很識趣地避開視線,一轉身將茶包交給春雪道:“這是大奶奶送我的新茶,你也給二爺泡一杯。”


    “是。”


    周檀紹將寫好的信紙,稍稍晾幹,隨即收入信封,然後又喚來一名麵生的小廝,將那封信交給他之後,未置一詞,而小廝仿佛心領神會,頷首應承,轉身離去。


    顧清語見小廝出去了,才端茶給他:“二爺請品品這新茶,解解乏。”


    周檀紹輕啜一口,問她道:“你怎麽去了這麽久?”


    顧清語實話實說:“我遇到大奶奶了,她說兩位長輩還在慪氣,讓我先不要過去請安。我們一處喝了茶,說了些話便迴來了。”


    周檀紹眉宇間掠過一抹微妙之色,又品了品茶才道:“長嫂對你亦是格外喜歡,你若能與她多加親近,也是好事。”


    顧清語抿唇微笑,心道:大奶奶是個八麵玲瓏之人,對誰都是溫和親切,好像這侯府裏的人,沒有誰是她不喜歡的。


    “大奶奶還和我提起了喬姨娘和四爺,說準備明年再把四爺送去書院讀書,今年先緩一緩。”


    周檀紹似笑非笑,意味不明:“就是一年,也夠他闖禍的了。”


    顧清語沒接話茬,低頭專心數著杯子裏的茶葉,剛數到三又聽周檀紹道:“明天我要出門一趟,你自己安心待著。”


    “嗯?”


    顧清語蹙眉震驚:“二爺要去哪兒?”


    周檀紹見她大大的眼睛滿是疑惑,語氣淡淡道:“我出去赴約而已,你何必這麽吃驚?”


    “二爺的身子如何能出門呢,還是多加保重,不宜走動得好……”


    顧清語點到為止,心道:你這副樣子還能去哪兒啊?


    誰知,周檀紹輕飄飄地迴了她一句:“若我再不露麵,外麵恐怕要謠傳我已經死了呢。”


    顧清語聞言心頭微震,詫異看他:“二爺何出此言?”


    “外麵關於我的傳言,本來就不少,隻是你不知道罷了。”


    他整日纏綿病榻,還能知道外麵的消息麽?


    顧清語眼眸轉動,心湖輕漾起一圈圈漣漪,斟酌片刻又道:“二爺說要赴約,不知明兒,我可否跟著二爺一起出去呢?”


    周檀紹聞言緩緩挑了挑眉梢,並未立即應答。


    顧清語放軟語氣,滿含柔婉的懇求:“二爺一個人出門,我實在不放心,唯恐路上有何疏漏之處,未能周全。請二爺允我隨行,讓我懸著的心得以安放。”說完,她還主動走到他的身邊,故意挨得極近,兩人的衣袂在不經意間輕觸交纏,十分微妙。


    周檀紹凝眸看她看了許久,直到看得她臉頰泛紅,方才慢條斯理地拉長了語調:“好啊,那就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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