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嬤嬤親自送了送顧清語,過了遊廊,她方緩緩駐足,開口道:“二奶奶,今日的事,委屈您了。喬姨娘鬧出這麽大的動靜,誰也沒想到。巧心自己做事太糊塗,得了這個下場,怨不得旁人,隻是……二爺那邊,還請您斟酌幾句,若能避而不談,自是再好不過,以免擾了二爺養病的心神。”


    顧清語這會兒已經從混亂的心情中,緩過神來,淡淡點頭道:“嬤嬤放心,我心中自有分寸。二爺的身子要緊,我自然不會讓他為這些瑣事勞心。”


    吳嬤嬤俯身一禮:“謝二奶奶寬宏大量。”


    顧清語正欲轉身,遠遠就見大奶奶宋靜姝神情焦急地走過來,她今兒裝扮得十分華麗。


    一身寶藍,盤金彩繡,髻旁還簪了一隻金絲八寶攢珠釵。


    “請大奶奶安。”


    顧清語眸光微轉,連忙上前幾步,以禮相待。


    自從那晚她被周檀紹接迴侯府,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宋氏。


    兩人目光交匯,彼此心中皆泛起微妙漣漪。


    宋靜姝依舊保持著溫婉如水的笑容,淡淡發問:“弟妹,你怎麽在這兒?”


    顧清語溫婉一禮,低了低頭道:“我是過來迴話的。大奶奶,上次的事,我自知給您添了諸多麻煩,心中倍感抱歉。是我連累您了,無奈二爺身邊離不開我,這才未能及時過去,向您表達我的歉意。”


    宋氏聞言微微一怔,隨即含笑搖頭道:“咱們都是一家人,何來賠禮之說?那日得見你安然無恙歸來,我心中自是歡喜不已。許是好事多磨吧,怎麽就趕巧了,那日城中出了那樣的事,誰都沒想到,竟然把你擋在了城外……幸好,二爺在意你,連夜出城接你迴來,你守著他是對的。”


    顧清語見她這般寬容大量,又是一禮:“多謝大奶奶的關懷體諒,我這會兒還趕著迴去,改日我再來找您說話。”


    “好,你快些迴去吧,莫讓二爺久等。”


    此時,吳嬤嬤緩緩上前,恭敬地向宋氏請安。


    顧清語獨自繞出迴廊,耳畔隱約捕捉到宋氏略帶驚異的疑惑:“好好的,大夫人怎麽會送四爺走呢?”


    顧清語迴到西苑,香茗幾乎是跑著迎上來道:“姑娘可了不得了,方才來了兩個婆子將巧心的東西都收拾走了,連鋪蓋都沒留。”


    顧清語淡淡瞥她一眼:“巧心自有她的去處,你無需慌亂。”


    誰知,香茗眼中的好奇更甚:“姑娘,她是不是闖禍了?”


    顧清語蹙眉不悅:“管好你的嘴,不然下一個被帶走的,就是你了。”


    香茗聞言心頭一凜,連忙老實閉嘴。


    這會兒,周檀紹還睡著。


    顧清語輕手輕腳地行至床邊,目光掠過他沉睡安靜的臉,隨後示意小翠隨自己去外間。


    小翠見她臉色不太對,輕聲發問:“姑娘,巧心是不是迴不來了?”


    顧清語抿了一口溫熱的茶水,淡淡道:“她迴不來了。”


    小翠聽得眉頭緊鎖,小臉皺巴巴。


    畢竟,大家都是丫鬟,遇到這樣的事,誰也不可能幸災樂禍。


    顧清語看她低頭不語很鬱悶的樣子,又道:“她隻是被放出去,不是被賣掉,將來總能謀個生路,不至於挨餓受凍。”


    小翠歎息:“巧心怎麽就非要作天作地呢?”


    “她對二爺情根深種,期望太深。二爺一天不收她,她就一天不得安寧,出去是早晚的事。”


    “其實隻要她老老實實,安分守己,姑娘怎會容不下她呢?”


    顧清語輕輕搖頭:“這次她也是著了喬姨娘的道,往後咱們都得小心些,再不能給他人可乘之機。”


    小翠重重點頭:“奴婢一定聽姑娘的話,謹言慎行。隻是奴婢不明白,姑娘和喬姨娘並無瓜葛,她怎麽就衝著您來了呢?”


    顧清語將此事細細迴想,愈發覺得喬姨娘行事蹊蹺。


    就算是為了連累二爺,她也不必拿侯爺和春桃的事情來大做文章。除非她另有目的……許是因為侯爺看中了春桃,喬姨娘既阻止不了又不能找大夫人明說,所以才想出這種昏招,卻不料弄巧成拙,弄得自己裏外不是人。


    “她未必是衝著我來,還有二爺呢。”


    “二爺?”


    小翠詫異不解:二爺都病成那副模樣了,喬姨娘何必要害他?


    傍晚時分,等到周檀紹睡醒,用過了第二遍藥。


    顧清語避重就輕地開口道:“今兒喬姨娘犯了大錯,聽夫人的意思是要把四爺盡早送去書院,我過去請安的時候,正好聽到了些細枝末節,想著還是告訴二爺的好。”


    周檀紹聞言凝眸望著顧清語烏黑明亮的眼睛,半晌才道:“有事直說,你沒必要哄著我。”


    顧清語輕輕咬了咬下唇,隨即把春桃的事情說了,也說了巧心是如何被喬姨娘利用算計的。


    周檀紹眉眼深深,一時竟聽笑了,笑聲輕蔑涼薄。


    “巧心,還是可惜了。”


    顧清語輕歎一聲:“至於喬姨娘……我初來乍到,未曾想她竟對我心生芥蒂,惹出這些是非。我想不通,我到底是哪裏得罪了她?”


    “你無需去猜她的心思,喬姨娘隻是一個妾室罷了。這些年,她仗著父親的寵愛,屢次逾越本分,挑釁母親的威嚴,母親念及四弟尚幼,才一再包容。如今將老四送出去求學,未嚐不是一樁好事。”


    他可都記著呢。


    沈硯進府那天,如果不是周檀宣胡鬧亂來,顧清語也不會在人前摔倒,顏麵盡失。


    周檀紹雖是兄長,對這個頑劣無理的弟弟,心中的不滿之情溢於言表。


    沒生病之前,他還能略盡兄長之責,對他教導幾句。如今他也懶得去管了。


    顧清語猶豫一下:“侯爺會同意麽?畢竟,四爺還小。”


    周檀紹深深看她一眼,語氣意味深長:“府中的事,一向都是母親做主,而且,我和長兄,從小到大都是被父親嚴格教導著長大的,老四也不該例外。”


    “如此也好。”


    顧清語淡淡應了一聲,心裏仍有一絲擔憂。


    周檀宣去不去書院,與她無關。


    她在意的是喬姨娘。


    她會那麽老實聽話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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