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那位母親的糾紛過去之後,楚雲善擔心那件事情會在池秋影幼小的心靈中留下什麽不好的影響,也找池秋影溝通過。但池秋影告訴楚雲善,這世上什麽樣的人都有,她有自己的判斷,不會受到別人的影響,讓楚雲善不必擔心。


    對於這孩子超乎尋常的理智,楚雲善不知自己是開心多一些還是心疼多一些。


    從那以後,楚雲善就沒再接過這一類的電話,池秋影和學校同學的關係也越來越密切,不止是同班同學,學校裏每個年級慢慢都有了她認識的人。


    她和所有同學似乎都相處得很好,楚雲善最開始擔心的這孩子不和其他小朋友交流的情況並沒有發生。


    隻是這孩子的性格依舊是孤僻的,雖然身邊已經有了那麽多認識的人,但每次都需要別人主動找她,她才會和別人有所交流。


    可這樣情況也算是,往好的方向在發展了。


    十多年的往事,講起來其實並不費時間。那些讓人煎熬的擔憂的時光,在多年以後提起來,也不過就是輕描淡寫的幾句話。


    而聽故事的人,卻深陷其中,情難自控。


    這一張張小小的照片,所承載的是多年的光陰與遺憾,是慕柳無數個日夜裏的思念。


    這些照片中,無論是麵對著鏡頭,還是在做著什麽其他事情時的抓拍,照片上的池秋影始終沒有露出過一絲笑容。


    楚雲善告訴慕柳,這孩子一直不愛笑,從小就是沉著冷靜的,很少會出現別的什麽情緒。


    慕柳聽罷,含著淚輕輕笑了笑。


    她那乖巧粘人會撒嬌的妹妹,這些年來,原來連一個多的笑臉,在身邊人的心中都是奢侈的啊。


    慕柳思緒紛飛,克製住自己沒有在這裏過分失態。


    楚雲善把這兩本記錄著孩子們日常的相冊稍微推開了些,又拿過放在旁邊的另一本。


    這一本放的是院裏孩子參加一些比賽時拍攝的照片,孩子參賽時個人每次會留下一張照片做紀念,應孩子們自己的意見,特意用別的相冊和生活照分開來放的。


    院裏的孩子從小除了學習課本知識和生活技能之外,還會學習各種才藝,或是開發一些別的競賽特長,有些孩子在某些方麵十分具有天賦,就會去參加一些少兒比賽項目。讓他們多學習一些東西,參加一些比賽,獲得一些獎項,為他們的將來多打下一些有用的基礎,這是福利院裏這些老師的心願。


    池秋影的天賦不是獨屬於某一類,院裏的老師生平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天才。


    這些老師也曾為此歎息,歎世事不公平,若是這孩子身體無恙,她該擁有多麽精彩出眾的人生。


    這本相冊中池秋影的照片隻有三張。


    早些年的時候,在她身體好一些之後,也開始像院裏別的小朋友一樣去報名參加各種賽事,她學的東西多,報的比賽也都不一樣。


    楚雲善說,這些少兒賽事池秋影報名過四次,成功參加的有三次。


    前三次賽事結束後這孩子都會小病一段時間,但並無大礙。後來又一次,到省裏參加一個什麽少兒比賽,在賽前突然暈倒被送進醫院,醫生說這孩子沒休息好身體吃不消,讓孩子迴去要好好休息休息。


    就從那次池秋影被送醫住院後,福利院裏的老師就沒再讓她參加過任何賽事活動。


    這一本相冊能講得東西不多,合上相冊之後,楚雲善又領著慕柳看了池秋影所獲過的獎項,三次參賽,三次最佳獲獎者。


    在楚雲善的講述中,池秋影這十幾年的生活過得跌宕曲折又平淡如水。


    時間真是輕如雲煙,十幾年,竟是這樣輕飄飄的就成了過去。


    這些年留存下來的還有一些視頻,有池秋影去市裏或省裏參賽的三次,還有在學校裏麵的活動錄下的。但此時慕柳暫時來不及看視頻了,在這房間中待了兩三個小時,她妹妹午睡應該快醒了。


    慕柳收起手機,把這幾本相冊抱在手中,麵對著楚雲善深深鞠了一躬。


    關於這些年的講述聽起來或許平淡,可慕柳又怎麽會想象不出其中的兇險。


    若不是麵前這位心有大愛的院長媽媽,她或許此生都無法和她心愛的妹妹再相逢。


    楚雲善扶起慕柳,摟她在懷中輕輕拍著,以一個長輩的身份給予她最大的安慰。


    慕柳覺得慶幸,楚雲善又何嚐不是呢?


    把相冊放迴原位去,兩人一起出了儲物室的門,慕柳與楚雲善告了別就上樓去了。她先去洗漱室整理了自己的儀容,又從鏡中仔細觀察了一番,確認自己並無不妥,然後才朝著宿舍房間走去。


    進屋見池秋影還沒睡醒,還是戴著眼罩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慕柳就輕輕把椅子搬到床邊,坐在椅子上麵對著床上的人發呆。


    此時池秋影的夢境並不安穩,她正在一場大霧中奔跑著,追逐著前方那道身影,她不知道那道身影明明看起來沒動但自己為什麽追不上,也不知道前麵那是誰,更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追著跑。


    她隻知道她很著急,想追上那個人。


    突然前方那人猛地出現在她麵前,離她很近,開口讓她往後退。她也停了下來,迴頭看了看,身後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的懸崖深淵,她又迴過頭來,站著沒動。麵前的人在濃霧之中,讓池秋影看不清是什麽模樣,隻覺得這聲音她覺得很熟悉,她不知道這是誰的聲音,但她很喜歡這道聲音,她想要靠近一些。


    這聲音又讓她往後退,她還是沒動。然後這聲音的語氣就有了變化,變得多了幾分溫柔,她更覺得熟悉了。溫柔的聲音又讓她往後退,於是她就退了一步,站在了懸崖邊上,隻差小小的一步,她就會掉下去。


    溫柔的聲音再開口時又帶了些笑意,讓她再退一步,一步就好,隻要跳下去她們就能在一起了。她們會……在一起嗎?池秋影似乎更受蠱惑了,她立刻就要有所動作,卻又突然覺得這道聲音不該說出這樣的話,於是問了一句:“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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