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眼神中強烈的求生欲讓醫生不忍再多說一句其他的話,隻對這孩子輕輕點頭,堅定地告訴她,自己一定會努力,讓這孩子也要加油,好好活著。


    孩子得到醫生的答複之後就撐不住閉上了眼睛,病床邊的大人又是一陣忙亂。


    但從那天起,這孩子的情況真的就慢慢好轉了!


    她真的,活了下來。


    楚雲善和另一位老師陪著這孩子在這醫院住了一個多月,才又轉迴蘭城的醫院,當醫生說這孩子可以轉迴當地醫院的時候,楚雲善和另一位老師又喜極而泣。


    這一次這孩子的小命是暫時保住了,可她這身體已經徹底垮了,醫生反複交代家屬一定要好好照料著,楚雲善把醫生的話聽得很認真,對這孩子是萬分的小心。


    可這孩子除了生病之外,還有別的問題。


    她不願意吃東西。


    在醫院時就發現了,她什麽都不願意吃,插管也不行,隻要有東西進入到腸胃裏麵她就吐,隻能依靠打針輸液。


    但她身體好一些的時候又勉強能吃得下去,這情況就很奇怪。


    那個時候在醫院裏,池秋影的身體稍微好轉一些的時候,楚雲善聽取醫生的建議請了院裏精神科的醫生去看診。


    麵對醫生的時候,或許是因為小小的池秋影知道這是能救命的人,對醫生都是比較配合的,她告訴醫生,那些東西有毒,不能吃,具體的她就說不上來了,隻知道有毒,吃了就會死。


    醫生猜測應該是發生過什麽事情,讓她有心理陰影排斥吃東西,經過心理疏導和別的治療,效果都不大,她還是排斥,還是吃不下東西,楚雲善沒辦法,隻能聽醫生的話慢慢來。


    迴到蘭城的醫院又住了兩個月,這兩個月楚雲善還是會每天在病房陪著池秋影,那時候的池秋影對所有人防備心都很重,楚雲善在的時候會稍微好一些。


    十多年了,這些事情仍讓楚雲善記憶猶新,迴憶起來完全不覺得是過去了很久的事情,她說著話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把手中的相冊又翻過一頁。


    新的一頁第一張照片就是池秋影。


    這張終於不是在醫院了。


    楚雲善笑道:“這是阿影出院迴到福利院那天拍的。”


    照片上是兩個人,池秋影靠坐在床上,麵向鏡頭,小臉上沒有表情,楚雲善坐在床邊笑著,一手搭在池秋影胳膊上,一手伸出指向鏡頭,應該是在喊池秋影看鏡頭。


    那天是池秋影剛出院,迴到了福利院,剛出院的她還需要多休息,所以一迴來楚雲善就讓她去床上歇著了。院裏的老師覺得這一天值得記錄下來,就拿著照相機到了楚雲善的宿舍,那時在楚雲善的要求之下,池秋影暫時還是和楚雲善住在同一宿舍的。


    醫生叮囑說這孩子要少跑動,多歇歇,暫時不要讓她和其他孩子一起運動,所以剛迴到福利院中,楚雲善沒急著讓池秋影去和其他小朋友接觸,而是讓她天天待在房中休息。


    在醫院的時候楚雲善就發現了這孩子不像其他這個年紀的孩子一樣,這孩子不喜歡玩具,也不喜歡看動畫片,她好像沒有興趣,對什麽東西都不喜歡。


    但總這樣不和人溝通怎麽能行?於是楚雲善就慢慢和她商量,說每天給她講講故事,跟她聊聊天,不多聊,隻聊幾句,問她行不行?楚雲善猜想池秋影心裏應該是不願意的,但她還是點了頭。


    過了幾天楚雲善就發現,不管是什麽東西隻要給這孩子講一遍,這孩子就都能記住,於是楚雲善就開始教她看書識字,又發現這孩子對書本好像是有興趣的。


    雖然相較於常人來說,她的興趣表現得並不明顯,但她對別的東西全都很冷淡,唯獨會對書本多看一兩眼,這樣一對比,她的興趣就很明顯了。


    這一發現讓楚雲善很開心,總算是找到點兒讓這孩子有興趣的東西了。


    所以出院迴來之後,楚雲善就和院裏其他老師輪流來教池秋影學習,楚雲善的想法是,讓這孩子和其他人也接觸接觸。


    池秋影倒無所謂,那時的她好像已經確定了這是安全的環境,確定了這些人對她沒有惡意,所以她完全沒有過激的反應。


    但實際上,她的內心好像並不是像這樣認為的。


    “這孩子早慧,小時候就特別懂事,不願意讓我們操心,但我多希望她能像別的孩子一樣有那個年紀該有的調皮,會撒撒嬌,會給大人搗搗亂,多好啊……”


    楚雲善歎息一聲,抬頭對慕柳笑笑,又低頭看照片。


    池秋影從來沒在這些老師麵前撒過嬌,她總是很懂事,大人說什麽她都聽,不懂的就會問,什麽都好,就是不像個小孩子。


    那時候的楚雲善也知道,這孩子的心裏應該不像她所表現出來的這樣從容,她在這個看起來安全的環境裏,應該也是害怕的,是沒有安全感的。


    她會在睡覺的時候突然醒來,會在楚雲善幫她蓋被子或是有什麽別的動靜時立刻睜開眼,她也會夢到一些什麽東西會被嚇醒,醒了就一言不發安安靜靜地待著。


    她也不愛睡覺,有書的時候就看書,看不懂的就放著等著大人來了再問,從不會主動出門去找人,沒書看就坐著發呆。


    院裏的老師都知道這孩子很孤僻。


    一開始和池秋影的溝通真的很不容易,她也不是從一開始就願意把自己的事情告訴楚雲善的,除了最初所說的自己的來曆,她就什麽事情都沒再說,直到在福利院中住了一個多月。


    多養了一段時間,池秋影的身體看起來好些了,某一天晚上,楚雲善跟池秋影說,明天出去和別的朋友一起玩,問她願不願意?


    池秋影就反問,自己能出門了嗎?


    聽到這問題的楚雲善一怔,才知道原來這孩子一直覺得他們不讓她出去是想把她困在房中。


    楚雲善有些心疼,這孩子看起來事事沒有意見,實際上……好像是因為不敢相信任何人,所以別人說什麽她都不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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