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這一夜的安然,這一夜的風雨飄飄,轉眼不過是地動山搖的今日。


    一夜的安神之中,連帶著一夜燈忐忑之中裏,翌日清晨在蒙蒙亮的時候,而我卻突然的靠坐了起來。仔細想想今夕的上海模樣,也仔細想想家裏不知是何樣子的種種,為此所憂心,為眼前的這一切所始終懸著心裏的石頭,為我三哥在不知哪裏的前線 ,為倩倩,甚至為了至今不知在哪裏的某個莫名。


    於心何忍,於心不忍的這些裏,都是在清晨開始,從輕重傷員之間做著生命的決斷,做著是否生,是否滅的開始一瞬間。


    “護士,護士,快出來,護士護士!”聲音由遠處急急的傳來,步子淩亂的空在地上,抖起的每一層灰我都能數的過來,這已經不知是第幾日了,對於我們醫院的每一個人來,早已成為了每一裏的習慣,我們從最開始的慌張,震驚,甚至,恐懼 ,已經早已磨礪成了如今的穩妥,麻利,與麻木........


    “後來的不要再喊了,前麵的先進去,你等下。”洪護士喊著話時,已經招手示意我看完這一頭,趕緊過去到她那裏,我順著她手指的地方,輕輕的點零頭,眼神專注的記錄著手下裏的這幾個兵,淑也在忙碌著,一身的汗早已經是濕了額角。


    “我過到那邊看看,你先繼續。”我轉過頭對著身邊的一個護士道。


    “恩。”她頭也不抬的繼續招唿著老李他們抬著傷員進病區。


    “什麽情況啊?”我遠遠的向著剛剛那個焦急抬著擔架的兵那裏喊道。


    “護士,護士,你趕緊過來看看,我們長官中了兩槍,都昏迷了。”那個兵一臉血汙的,看不清麵容的大叫道。


    “什麽!”我幾步後的跑到跟前,越過那個焦急喊叫的兵,探過身去看著側躺在擔架裏那個一身炭黑虛無的人兒瞧去,一身的血汙,甚至於分不清麵容是怎樣的,帶著軍帽蓋住了額頭,一直在微微的發著冷汗,一看就是失血過多,連嘴唇都是發紫白的顏色。


    “這是?”詢問間,好似鬼使神差般的讓我伸出手,恍惚的要觸到他的眉間,想把他的帽子拿下來,卻在那一刻的幾秒之中,突然的被死死的扣住伸到一半,馬上就要觸到臉的手。


    “啊!”我被突如其來的一股力量徹底的嚇到了,不及思考的便先叫出聲來。


    “怎麽了,怎麽!”淑聽到我的尖叫後立刻在那頭大喊著問道。


    “沒事,沒事的,現在有位置沒有,這個人中彈失血過多了,必須先進行搶救。”我問道。


    “有!”護士長從一頭的手術室剛推著出來一個滿身血汙的人道。疲憊的示意著我一下,準備著推進來。


    “你把他抬過來。”我立刻會心的收到指示著,轉過身對著那個兵道。也再次深深的盯著那個不知何時已經鬆了手再次陷入昏迷的人。


    “好好好。”那個兵頓時一樂的趕緊招唿著其餘的兵抬起來那個似乎一直在狠狠皺著眉的人。


    “你們怎麽都受傷了,”抬的過程裏,我眼神看到的都是一個又一個兵手上鮮血淋淋的樣子,實在猙獰的可怕。


    “哎,沒事,被鬼子衝鋒給刺的。”那個兵順著我的目光看去,隨即低頭看看自己的手,輕搖了搖頭的道。


    “我們都不打緊,護士啊,你可得好好看看我們長官,他中彈兩槍啊,必須要救迴來啊!”那個兵看著我眼神裏一股誓死一樣的含義不斷的重複道。


    我看著他,血汙,還有亂七八糟的泥土粘著他的臉,我始終看不清他的麵容,但是他的神色卻無比的認真,他的眼睛血紅血紅的樣子,一看就是許久未休息的模樣,事實上,這樣的兵,我幾乎在這些,基本每都會見到,每一個都爭先恐後的著擔架上的人有多麽多麽的重要,是來自於那個部隊,是打了那幾次的突圍,守著那些陣地,甚至於,每一個人講到這些時,都早已滿眼是熱淚。


    中國老話“男兒有淚不輕彈,男兒膝下有黃金。”


    可事實上,這裏發生的每一件事情,每一個危險的威震,每一次的鮮血淋淋,都在一次一次的重複著,中國男兒的保家衛國,衝鋒陷陣,為英雄流淚,為共同的目標在拋頭顱灑熱血著。


    “放心,我們會盡力,盡全力的。”推進手術室的那一刻,我轉過頭,深深的看著那幾個堅持等長官平安出來的兵道。


    再轉過身時,好似眼裏的決堤也再不像從前那般抑製住了,連綿不絕的晃著在眼前,迷失著模樣。


    “孔笙,你怎麽了?”護士長戴上手套,看著瑪麗醫生而準備著就緒時,微微瞥到了我一眼後,沉著聲音問道。


    “啊,沒有,沒什麽。”我趕忙擦了把臉,也平靜的迴答著。


    “好了,我們開始。”陳醫生在一旁道。


    “這個兵,還真是身體素質好啊,能堅持這麽久了,看這裏左邊差了一點點山了內髒,右邊打了血脈處,實在難取,得取哪頭啊!”半響後,一臉冒著汗的瑪麗醫生為難道。


    而我在這個過程裏,從一開始就是沉靜從容的遞著器具,沒有一句話,聽到此時也不禁再次抬起頭,認真的看著哪個血汙已經被擦去一半,露出了本來模樣的一張年輕的臉,一張到現在為止都深深皺著眉頭的臉,一張,似陌生,似熟悉間的臉.......


    “啊!”


    “孔笙!”


    “怎麽迴事?”


    下一秒間,我已經不知所覺的從手中滑掉了止血鉗,霎時間已經滿眼的淚......


    “孔笙,你怎麽迴事!”護士長再次嚴厲的叫道我。


    “我,我,我......”我捂住張大的嘴,一個勁的搖著頭,一瞬之間隻覺得自己毫無任何言語可言,這一個瞬間裏,我毫無任何的想法,我隻是本能的張大嘴,本能的淚流滿麵著。


    “榮,榮圍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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