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親之人離去,所有經驗,無論成熟的不成熟的,都告訴我們,應該悲傷。


    悲傷應該是什麽樣子的?痛哭流涕?失魂落魄?歇斯底裏?


    或者,默默流淚?


    蘇衛想,那總該是一種十分強烈的情緒才對,總該是,當它發生時,自己就會無比確定的事。


    但是,他沒有,後來的十幾年人生中,蘇衛總是試圖去說服自己,當時,自己的確感受到了這種清晰明了的情緒,畢竟,失去至親,理應如此才對。


    可是,不存在的東西,它就是不存在。


    離別的夜晚,失去至親這一事實對蘇衛最大的影響在於,他對自己的“鐵石心腸”感到自責。


    為什麽,親愛的父親,我終究沒能為你做些什麽,就連你走後,你應得的幾滴眼淚,都沒能流出。


    對不起。


    對不起,太抱歉了。


    太抱歉了。


    深陷幻陣,經曆了十三萬八千五百次的離別,蘇衛依舊未能流出眼淚,未能感受到應有的悲傷。


    但是,蘇衛卻越來越明白,他這一生為之困擾的問題的本質。


    愧疚。


    因為愧疚,蘇衛常常覺得,自己不應該和人產生太過緊密的聯係,因為他根本不懂人和人之間的情感,他感受不到,所以,就不要虛偽的去做了。


    他孤獨的活著,懲罰著自己,孤獨的活著,善待著別人。


    原來,是因為愧疚啊……


    第十三萬八千五百零一次的咳嗽聲中,蘇衛笑了。


    他不再試圖尋找那莫須有的,強烈的情感,因為,他漸漸清楚了,悲傷真正的樣子。


    至少,他的悲傷是這個樣子。


    那根本不是一種情緒,不是你當時就可以感受到的,強烈的心情的波動。


    它很複雜,很龐大,很重。


    它絕非是一時的狀態,而是一種,可以貫徹你整整一生的東西,它從你的毛孔,你的汗腺,你的唿吸道,你的腸胃,從你身體四麵八方,嚴嚴實實地將你圍起來,也不壓迫你,隻是,隨著空氣,悄無聲息的浸潤著你每一個角落。


    它會成為你的一部分。


    蘇衛想起了,眼前這一夜之後,很久之後,那頻頻出現的父親的夢境,他想起了每次看到父母雙全,陪同著長大的同齡人的開朗和善良時心中的失落,他想著自己孤獨的一生,想著自己從未真正體驗過的愛情,想著自己還尚存卻沒有珍惜的親戚……


    那看起來平淡,卻處處充滿失敗和狼狽的人生,那整整的一生啊……


    原來悲傷是這個樣子,什麽迷茫,彷徨,那不過是組成這個龐大怪物的一部分罷了。


    蘇衛笑著,脫離了陣法對意識的壓製,從床上離開,擋在了準備走向父親的女人。


    “媽,如果,我早些明白這些,該有多好……我一定會多迴家看看的。”


    蘇衛摸了摸母親當時的青絲,笑容苦澀。


    可惜,這一切,不過是幻象,母親沒有理會眼前的兒子,甚至,沒有察覺到兒子擋在麵前,就這樣,直直的穿過了他。


    床邊,再也壓抑不住的痛哭響起,門外,村醫迴了迴頭,歎了口氣。


    “衛,以後好好的,咱們,都好好的,不怕……”


    母親迴頭,看著蘇衛已經離開的床,努力壓製著抽噎,說著。


    這是從未出現過的一幕,這是這段記憶之後的發展。


    於是,循環打破了。


    “嗯?”


    緣果仙姑愣住了。


    下方,暫時休息的師姐師妹們看向她,投以希冀的目光。


    “找到問題了?”


    緣果盯著那扇黑色的門,搖頭道:“不是,是……”


    吱呀……


    黑門緩緩開啟。


    蘇衛從中走出。


    “……有人破陣了!”


    緣果盯著蘇衛,說完了自己的後半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蘇衛身上,一時迴不過神來。


    “這……都到這種時候了,居然還有破陣而出的?”


    “似乎……理論上也沒什麽不可能,陣法還是正常運轉中,隻要可以克服心障,自然能破陣……”


    “道理我都懂,可是沉淪這麽久,還能憑借自己力量破陣,這也太罕見了!”


    “的確罕見,不過,倒也不是什麽違背常理的事,事實上,陣法異常後,其威力反而被我們削弱了,如果真是隻差那臨門一腳的,倒還真有不小可能可以破陣。”


    眾修看著蘇衛徹底走出,一時間議論紛紛。


    黑色的門戶關閉,緣果立即嚐試再次關閉陣法,然而,還是沒能成功。


    緣果搖了搖頭,暗道,自己在想什麽,竟然懷疑陣法異常是由這個靠著運氣破陣的家夥身上,別說對方隻是可能和道子有些血緣關係,便是道子親臨,也不可能做到這種事。


    蘇衛自然察覺到了緣果的小動作,不過並不在意,他對陣法的控製並非是實時的,而是每隔一段時間,往陣法中注入一波法力,否則的話,他如何全身心的去磨練心境。


    而也正因如此,蘇衛也不需要另外想辦法掩飾自己和陣法異常之間的關係了,他離開後,陣法的異常依舊會保持一段時間,隻有等自己之前釋放的法力消耗殆盡,方能恢複正常。


    對於蘇衛這個特殊的破陣者,外麵一種設法解決問題的百花穀修士自然少不了一番盤問,蘇衛本就是正常破陣,因此,除了自己控製陣法的事,其他一一如實交代,便輕易說服了眾修。


    “不錯,不錯,雖然是沾了陣法削弱的光,但是經曆七天沉淪,還能破陣而出,心性倒也非凡。”


    眾修對蘇衛多少流露出幾分讚賞之色,不過,眼下真正重要的問題尚未解決,對蘇衛的關注,並未持續太久。


    不過,蘇衛破陣的事,還是很快傳開了,那些早已跑到百花穀之外的修士,也紛紛得知了此事,不過,和黑門外的百花穀修士一樣,雖然稱奇,不過,也不覺得有什麽太值得在意的。


    尤其是不久後,鋤工的兒子遊千也僥幸破陣,眾修對蘇衛的關注就更少了。


    不過,經由這兩起破陣事件,百花穀和被困天驕背後勢力之間的氣氛總算緩和了一些,這兩件事說明,陣法的確被削弱了,既然有人都能破陣而出,那說明眼下被困的天驕的確還處於比較安全的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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