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上還纏著一圈紗布的郝玉風戰戰兢兢地跟在徐令德和孔興升後麵,快步趕往太傅謝安石的居所,他麵色煞白,雙腿竟有些微微顫抖。


    他原本正在驛館收拾行裝準備打道迴府,卻突然被刺史找來,說是太傅謝大人要見他,頓時把他嚇的不輕。


    三人來到了謝安石暫住的院中,侍衛李霄早等在外麵,帶著他們進入謝安石坐在的屋子裏。


    謝安石依舊是一副冷淡的樣子,看到幾人進來,隻是目光微微一抬。


    “卑職參見太傅大人。”徐令德道,“這人就是大人要找的甘泉督統,郝玉風。”


    謝安石還沒問話,郝玉風已經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一邊磕頭一邊帶著哭腔道:“小人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你有何罪啊?”謝安石淡淡道。


    “小人失職,被人劫走了朝廷要犯,罪該萬死!”郝玉風一邊說,還在一邊不停磕頭,“隻是那劫匪武功太高,小人實在不是他的對手,忘太傅看在小人拚力抵抗的份上,網開一麵!”


    “起來吧,”謝安石擺了擺手,道:“那易長歌非同小可,這事並不怪你。”


    “多謝太傅,多謝太傅開恩!”郝玉風聞言頓時喜極而泣,又磕了幾個頭之後站了起來,不停地用手抹著眼淚。


    “你們甘泉縣,這次一共有多少考中秀才的學生?”謝安石問道。


    “稟報太傅,甘泉縣共有十一名學生。”郝玉風道。


    “這次縣試的頭名是誰?”謝安石又問道。


    “甘泉縣的頭名,叫做衛人傑,”徐令德搶先迴答,然後又補充道,“便是衛太尉的侄子。”


    “哦,”謝安石停頓了一下,道:“既然是衛太尉家的人,必定是少年才俊了。”


    徐令德和孔興升連連稱是,在謝安石背後站著的李霄卻忍不住從鼻孔哼了一聲。


    “今天比武時,他是第幾個出場的?”謝安石又問道。


    “太傅,應該是倒數第二場。”這次孔興升迴答道。


    “哦,”謝安石沉默了片刻,不知道在想什麽,其他人也不敢說話。


    “最後一組那個甘泉縣的學生,叫什麽名字?”謝安石又問道。


    早上的比試郝玉風並不在場,他朝孔興升投去一個詢問的目光。


    “太傅,那學生叫做李小白,”孔興升迴答道。


    “是他!”郝玉風聽到李小白的名字,頓時提起了精神,對謝安石道:“太傅果然明察秋毫,我早就懷疑劫囚車之事,也跟他有關聯。”


    “哦?”謝安石有些意外地道,“說來聽聽。”


    “太傅,就在那易長歌出現之前不久,小人看到這李小白在和那逆匪皇甫思正在暗中交頭接耳,還用自己的水壺給他水喝!”


    “太傅,“孔興升插話道,“我也懷疑囚車被劫之事,可能有內應,否則易長歌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那甘泉小縣?”


    “不錯!”郝玉風越說越興奮,接著道,“小人看到他們鬼鬼祟祟,便上前質問,想不到那小子不由分說,便和我動起手來!”


    謝安石一言不發地聽著。


    “說起來,那小子本來就有些來曆不明,無父無母,”郝玉風接著道,“沒準他自己也是前朝逆匪的餘孽,也說不定。”


    “你是說他是孤兒?”謝安石問道。


    “正是。”郝玉風迴答。


    “他可曾修習過內功?”謝安石又問道。


    “這……”郝玉風想了想,道:“太傅,按朝廷律令,進士以下不得修習內力。”


    “我沒問你朝廷律令是什麽。”謝安石冷淡道。


    “卑職該死……”郝玉風頓時嚇的額頭冒出冷汗,仔細想了想道,“卑職曾經跟他動過手,應該是沒有。”


    謝安石點點頭,繼續一言不發,似乎在想什麽。


    “太傅,要不要屬下現在就把他抓起來,仔細拷問一番?”徐令德此時找到機會插話,詢問道。


    謝安石卻沒有答話,徐令德一臉尷尬,隻好閉口不言。


    過了好一會兒,謝安石才開口道:“你們都下去吧,讓那叫李小白的學生,單獨來見我。”


    “遵命。”三人都是一臉狐疑,不知道謝安石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也隻好退了出去。


    三人走後,李霄向前一步,問道:“太傅,你也覺得那學生私通逆匪嗎?”


    “嗯……”謝安石緩緩道,“世事難料,誰知道呢?”


    這迴答大出李霄意料之外,他詫異道:“太傅,我看這明擺著就是那兩個督統的脫罪之詞,想找個替罪羊而已,你老不會看不出來吧?”


    “你也先出去吧,等一下讓那學生自己進來。”謝安石淡淡道。


    這下更讓李霄吃驚,他隨侍在謝安石身邊已有幾年時間,記憶中從來沒有什麽人來見謝安石的時候,需要自己迴避的。


    “太傅,我……”李霄想再說一句話,卻被謝安石揮手打斷。


    “你先出去吧。”


    李霄隻好悶悶不樂地走出門外,他隻覺謝太傅今日的表現分外怪異,完全不像以往。


    ***


    謝安石獨自一人呆在屋裏,突然站起身來,走到窗邊。此時若有人站在一旁,一定會大感意外,平日裏總是波瀾不驚的當朝太傅,竟是一臉的心緒難平,嘴角都在微微抽動。


    幾十年前那個噩夢般的夜晚,本來已經被他深深藏在心底,現在卻如同複活的怪獸般,再次占據了他的腦海。


    如血的月色、滿地的殘肢斷臂,被人血浸透了的大地,還有被重重包圍的,那魔神般的身影。


    似真似幻的重重殘影,所過之處,帶來一片臨死前的慘唿聲。


    原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的惡夢,突然如此清晰地再次出現在記憶中。自己原本以為再也看不到的情景,猝不及防地再次出現在自己眼前。


    那詭異絕倫的身法,那標誌性的殘影,自己絕對不會看錯。


    殘月流雲步。


    曾經隻有一個人,能夠施展這樣的身法。現在,魔神再次降臨。


    這天下萬千生靈的命運,便掌握在你手中。謝安石在心中暗暗告訴自己。


    謝安石心潮起伏,不得不運氣調息,讓自己慢慢冷靜下來。


    等李小白來到門外,扣門聲響起時,謝安石已經坐迴到中間的椅子上,恢複了淡漠的姿態。


    “甘泉秀才李小白,前來拜見太傅大人。”


    “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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