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陽郡漁陽縣,太守府。漁陽太守彭寵正在大發雷霆。


    “廢物!一群廢物!府中三番兩次失竊,爾等忝為府中侍衛,卻對此一無所知,一不能護家宅,二不能捉盜賊,要爾等何用?”


    太守府最近鬧了鬼了,最開始是太守夫人丟了一隻貴重的步搖,折騰了幾天也沒找到,夫人一氣之下,把侍女都攆走了。


    本以為就此無事了,突然彭寵的委貌冠又不見了,百般拷打之下,一個家奴承認是自己偷的,卻又說不出銷贓之處,彭寵一怒之下,將這家奴殺了。


    可是府中的失竊事件並沒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府中金銀、絲綢、器物不斷丟失。與此同時,太守夫人開始頻頻做噩夢,夢見一條大蛇盤踞在屋梁上,蛇頭上竟插著她的金步搖,又夢見彭寵的頭不見了,隻餘一個身子,卻可以來迴行走。


    古人對夢十分重視,認為其中有上天的警示。夢見金步搖插上蛇頭,人無頭而行,都是十分不吉利的事情,彭夫人心裏非常不舒服,和彭寵一說,彭寵也覺得事情不簡單。


    家裏連續丟東西,夫人接連做噩夢,這兩件事聯係起來,彭寵本身又是個背主造反、心裏不踏實的,登時覺得心疑。


    彭寵是南陽人,他的父親曾在哀帝時任漁陽太守,彭寵做過新朝的大司空士,當年也曾跟隨大司空王邑去昆陽。昆陽慘敗之後,彭寵流落洛陽,後來為避禍,與同鄉吳漢一道逃到漁陽,尋找當年父親的老部下,暫時安身。


    更始帝劉玄派南陽人韓鴻到北方各地招降,彭寵便和吳漢一道去投奔,借著老鄉的身份,為自己謀到了漁陽太守的的職位,吳漢則位居安樂縣令。


    彭寵很有才幹,到任後整飭武備,屯積糧草,撫慰軍民,漁陽郡在他的治理下很快安定下來。


    劉秀進入河北之後,正逢王郎自立。彭寵在吳漢的鼓動下投降了劉秀,並派吳漢、蓋延、王梁等人率漁陽突騎去支援劉秀。他自己則在郡裏坐鎮,為劉秀源源不斷地輸送士兵和錢糧,為平定河北立下大功。


    劉秀封他為建忠侯,賜號大將軍,留任漁陽太守,彭寵對於這個封賞當時是滿意的。可是等到劉秀稱帝、大賞群臣時,原本彭寵的部下吳漢、王梁等人,位子都在他之上,彭寵便有些不平衡了。


    但這依然不足以讓他反叛劉秀,直到彭寵遇到命中的克星—大將軍、幽州牧朱浮。


    朱浮是劉秀的親信,被委以重任,坐鎮幽州,總督北方諸事。強龍和地頭蛇很難和平共處,朱浮和彭寵便是如此。兩個人十分不和,互相攻訐,勢同水火。


    朱浮不斷向劉秀告狀,詆毀彭寵,說他有自立之誌。劉秀開始時還不在意,架不住朱浮不斷說壞話,說的又是做皇帝的最忌諱的事,劉秀也有些心疑了,便下詔征召彭寵入京。


    彭寵知道是朱浮搗的鬼,十分氣憤,便要求與朱浮一道入京,要與他當麵對質。皇帝的詔命,哪容得了他討價還價?劉秀不允,嚴辭要求彭寵立即動身。


    詔書的語氣十分嚴厲,彭寵見了便有些害怕,擔心劉秀要對其下手。他心中不安,舉棋不定,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他的夫人看在眼裏,憤憤不平,替丈夫覺得不值,認為他不該受這份窩囊氣。


    彭夫人說道:“若良人入京,不僅會受製於人,還會有性命之憂,有害無益。漁陽乃富足之地,足以安身立命,何必依賴他人?”


    在劉秀和朱浮的催逼下,在夫人和屬下的慫恿下,彭寵鋌而走險,發兵圍困駐在薊縣的幽州牧朱浮,扯起了造反的大旗。


    彭寵一怒起兵,攻打朱浮,但心中卻忌憚劉秀的威名,心中總不踏實,又時刻擔心被人暗害,拿他的首級去向皇帝邀功,每天活得戰戰兢兢。


    家裏的失竊案和妻子的噩夢使彭寵心中愈加驚疑,便找了個巫祝來行祈禳之事。


    巫祝做了半天的法,不僅沒什麽效果,反而在祈禳之後的當天夜裏,又發生了一件事:院子裏的一棵樹倒了。


    彭寵大怒,當即命人去將巫祝殺了。


    事情沒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家中又丟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更有甚者,突然有一天,太守府中死了人,是吊死的,吊死在院中一棵老樹上。


    死者名叫子密,是府中的蒼頭,也就是家奴。子密在太守府足有十年了,一向在彭寵身邊伺候,為人很是伶俐,深得彭寵喜愛。


    身邊得力的家奴死了,也不知是自殺還是被殺,彭寵又驚又怒,親自執鞭,懲罰府中侍衛,之後更是加派了人手,保護府第。


    可過了兩天,一個在太守夫人身邊伺候的婢女在早晨出門打水時,突然連聲尖叫,在院子裏到處狂奔,眾人上前摁住,卻見她直著眼睛,嘴裏一直重複著:“血!血!”


    經過搜索,侍衛們在水井旁邊發現府中一個蒼頭奴,仰麵朝天躺在地上,眼睛鼻子裏流出血來,人已經沒氣了。


    又死了一個人,府中人心惶惶,夫人又不斷做惡夢,彭寵愈加喜怒無常,人人都說太守府中鬧鬼。


    這一天,彭寵帶著幾個從人去鄉間,迎麵碰到一個方士模樣的人。那方士遇到彭寵,大叫一聲,轉身就走。


    彭寵覺得奇怪,命從人上前捉住,拖了過來,問道:“見到太守,為何大叫?又為何掉頭即走。”


    那方士道:“我觀太守麵帶兇色,故而驚走。”


    人大多諱疾忌醫,彭寵也不例外,尤其是在多日精神緊張的情況下,更聽不得這些,立即大怒道:“鼠輩敢胡言亂語,不懼死乎?”


    方士卻沒有懼怕,昂然道:“家宅不寧,太守亦不懼死乎?”


    彭寵拔出劍想要殺他,卻被一個隨從攔住,說道:“太守,此人一眼看出太守家宅不寧,或許有法子能救。”


    彭寵猛省,心道:“是啊,此人有如此眼光,定是一個高人。”


    於是收劍施禮道:“請先生指教破解之法。”


    方士說道:“我送你八個字‘欲要安寧,須得太清。’”


    說罷轉身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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