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教益的驟然發問,竟讓狄光嗣一時反應不過來。


    狄光嗣本以為,自己的一番裝神弄鬼能夠騙過所有人,但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


    心中念及此處,狄光嗣就更加奇怪了,“你們竟然都不相信那番說辭,為何又要放了我呢?”


    陳教益聽得發問,淡然一笑後,說:“狄公子,你那一番神神叨叨的行為,我們雖然不太信,但法台下麵幾十個黑色瀾袍選民可都是信了。


    我們若是執意繼續下去,你認為摩尼教還能存續嗎?”


    狄光嗣聽完,就明白了。


    原來是一個信仰問題。


    “那,什麽是你能說的?”狄光嗣問道,陳教益則說:“這要看狄公子,你問什麽了?”


    狄光嗣眼珠轉了轉,嘴角咧了咧,“能說說摩尼教嗎?你坐下說吧。”


    狄光嗣讓陳教益在僧鋪上就坐,陳教益也不客氣,直接就坐了下來。


    “這倒可以。不過,真要說起來可就說來話長了,您確定要聽?”


    “我洗耳恭聽。”


    狄光嗣說完後,就不再言語,隻作傾聽狀。


    “摩尼教源自極西之地,波斯,由波斯人摩尼所創。”陳教益想了想,又接著說:“西晉中,傳入中土,距今已有三,四百年。


    由於佛教的衝擊,摩尼教在民間的受眾始終不多,規模也不大。


    所以,萬般無奈之下,我摩尼教隻有偷偷借著佛教的名義來進行傳教活動,其尷尬處境才稍有緩解。


    我摩尼教……”


    “停停停。”狄光嗣不耐煩了,“我讓你說的是文水摩尼教發展情況。”


    “也對。單憑你那天在柴堆上的表現,你應該對摩尼教的發展起源很是了解,我說的這些你不感興趣也正常。”


    陳教益就開始說起,文水這地方摩尼教的發展情況了。


    “文水這地方,西有呂梁山,東有汾河水,且離晉陽不遠,就地理形勢來說,還是個不錯的地方。


    但自從皇後武氏再次入宮後,仗其勢,恃其威,武家人就開始肆無忌憚的禍害文水一縣百姓了。


    武家人擅加賦役,強征稅收,以災圖利,以致民不聊生,民怨沸騰,民變四起。這一切種種,雖然是不幸,但也給了摩尼教發展壯大的機會。”


    “哦。”狄光嗣發出一聲驚唿,陳教益沒聽下,“這個時候,摩尼教右教師挺身而出,重整摩尼教,並扶植聖女來統領教中選民和聽眾。


    隻是,右教師本人不喜拋頭露麵,顧教眾日常事務都由左教師和聖女協商處理。


    右教師對我摩尼教可是有大功的啊!”


    陳教益感慨完後,就不再說話,狄光嗣聽完後,沉默了片刻。


    本著有棗沒棗,打三杆子的覺悟,狄光嗣突然開口試著問道:“關於我的消息,是不是這個右教師傳給你們的?”


    陳教益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就掩飾過去,“狄公子不必試探,我之前就說過,教中機密,無可奉告。狄公子,你就不必煞費苦心,試探於我了。”


    狄光嗣已經得到了答案,就不打算再在陳教益身上多費心思了。


    “你就在此處多待幾天吧!”狄光嗣起身,帶著李弘,王勃正要離開,可是剛走了一半,狄光嗣又突然轉頭,對陳教益說:“如果你信得過我,就記住我一句話。別人管不了的事,我敢管,也能管。”


    狄光嗣沒有再耽擱,直接開門走了出去。


    出梵安寺的路上,狄光嗣,李弘,王勃三人在前並肩而走,馬榮和桓彥則略微落後幾步路。


    幾人都是心思重重的,低頭走路。


    狄光嗣分析了一下眼前局勢,摩尼教已經發揮不出太大作用,因為其高層和骨幹都已經被幽禁於梵安寺中。


    可偏偏缺了一個右教師,這不能不說是一個隱憂。


    同時,狄光嗣也認識到,文水之事並非自己之前認為的那麽簡單,其背後可能有更大的,更精妙的設計和陰謀。


    而且,陳教益證實,他們的行動就是針對己方五人的。


    雖然,因此,狄光嗣陰差陽錯的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但他們的目標實際上是太子李弘。


    這一次,若沒有自己陪同,太子李弘的安危可就難以預料了。


    千頭萬緒,艱險叢生,狄光嗣知道自己必須更加小心,細心和有耐心,否則稍有不慎,可能就會滿盤皆輸。


    新年的腳步越走越近,狄光嗣幾人迴到了縣衙,在魏真宰的安排下,住進了後衙客房之中。


    如此,過了幾天平靜日子。在這期間,武惟良又讓武承疇來了幾次,問問狄光嗣幾人還住不住武家別院,狄光嗣以安全為由,選擇留在了縣衙。


    這倒不全是托詞,文水之事,武家深涉其中,貿然入住武家別院,縱然沒有安全之虞,四處行動也受限不是。


    幾天中,狄光嗣五人,幾乎日日都要往梵安寺去,原因當然是為了摩尼教。


    可幾天過後的結果,讓狄光嗣大感失望,摩尼教從上之下,無論是高層還是骨幹,抑或是賀蘭敏月,都不肯吐露內中實情。


    這讓狄光嗣大為光火,你們到底在怕什麽呀?或者說是在顧慮什麽?怎麽就不能給我多提供些線索,內情呢?


    狄光嗣鬱悶之下,決定給自己放幾天假,畢竟再有幾天就到年節了。


    這是狄光嗣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個新年,一個注定無法團圓的新年,一個注定不平靜,而讓人記憶深刻的新年。


    就在狄光嗣在文水縣中,享受來之不易的平靜時光的同時,文水縣西北十五裏攀龍台,幽雲嶺前,幾個縣中百姓,帶著香燭祭品,上嶺掃墓去了。


    趙大年齡最大,也讀過幾天書,故而在幾人中算是個領頭人。


    “李二,王三,兩個老弟啊。可要好好管住自己的嘴巴,再不要發什麽牢騷,說什麽表麵樣子,官樣文章了。”


    李二是個還算成功的小商人,本身就受歧視,雖衣食無憂,但也沒有多少朋友,好在有趙大,王三和他相交。


    武家以各種名目定立苛捐雜稅,自然不會放過商人,李二深受其害,心中自然滿腹牢騷,常常發出不滿之語。


    那僅僅是酒後罷了,成功的商人一定是靈活機敏之輩,這李二可不傻。


    聽趙大再次叮囑,李二趕緊說:“大哥教訓的是,小弟一定銘記於心。倒是老三,你可更要注意了。”


    李二迴應了趙大,還不忘敲打王三。


    王三是個沽酒小販,嗜酒如命,他的酒賣出去的還不夠自己喝的多,所以經常酒後滋事,胡鬧不止。


    但王三有一點好,是個直腸子,有什麽說什麽,心中藏不住事,能和這樣的人相處,是最舒服,最輕鬆的。


    故而,趙大和李二,也就選擇性地忽視了他嗜酒這個缺點,願意與之傾心相交。


    王三摸摸後腦勺,“兩位哥哥說的是,小弟一定改正。”


    王三的認錯態度不錯,但趙大和李二不約而同地盯著王三看個不停,顯然是不太相信。


    因為這小子沾酒就忘事,清醒時說的什麽,壓根就一丁點都想不起來。


    這一點,他前科很多。


    幾人說著話,就上了幽雲嶺,走著走著,兩旁的樹林越來越密。到了一處隘口,高聳參天的杉鬆樹上積著皚皚白雪,遠遠看去,一片煞白。


    上嶺的小徑在這隘口,被兩旁的杉鬆遮得嚴嚴實實,就算此時天色未晚,前路也是氤氤氳氳,昏暗無比,加之隆冬時節,兩旁林中又無鳥叫蟲鳴,目光所及之處,俱都是一片死寂。


    三人行至此處,原本寂靜無聲的隘口,不知何故,竟然傳出一陣悉悉嗦嗦,劈裏啪啦的奇怪聲響。


    像是什麽東西炸開,縫裂的聲音。


    李二雖是個商人,膽子卻不大,聽得奇怪聲響,竟忍不住兩腿顫搖,聲音哆嗦。


    “大,大哥,不會是什麽怨魂…厲鬼吧?這幽雲嶺,可是文水有名的亂葬崗啊。”


    趙大聽後,拍了拍李二的肩膀,“二弟,子不語怪力亂神,平日裏你也是個膽大心細之人,怎麽偏偏怕什麽鬼怪狐仙呢?”


    李二說:“大哥,不要取笑小弟了。”王三在旁,好不容易找到一點優越感,“二哥莫怕,倘若真有什麽鬼怪狐仙出沒,小弟定豁出去護你周全。”


    “多謝三弟了。”


    李二向王三道謝,趙大心中則是在找尋這奇怪聲響的來源。


    趙大靜下心來,仔細聽了聽,卻毫無所獲,並以為是風聲作祟。


    “兩位賢弟,快些趕路,天色將晚。”


    趙大趕緊催促李二和王三趕路,李二和王三聽後,就各自加快腳步,穿過了隘口。


    三人到了嶺上,擺開陣勢,一陣祭奠之後,就再次結伴下嶺而來。


    上下幽雲嶺,隻有這一條小徑,故而三人隻有循原路返迴。


    再次路過隘口時,先前的奇怪聲響又出現了,這次的動靜比前次更大,其來源也更加清晰。


    趙大欲循著聲響尋去,但李二不肯,最終在王三的保證和慫恿下,才同意一同前去。


    三人離了小徑,斜著耳朵跟了過去。期間,李二幾次要求返迴,但都被趙大駁迴了。


    就這樣,趙大在前,王三在後,李二在當間,三人一路走著,最終走到一處山的陰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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