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越來越大,將小小的九尾狐淹沒。


    他身體冰涼堅硬,自暴自棄的想著,自己是不是要死了。


    也好,死了就可以見到爹地和娘親了。


    我好想你們。


    不多時,被雨水侵蝕的朦朧視線裏,樊瑜看見了一位穿著月白長袍宛如謫仙般的男人降落在這裏,朝他走近。


    樊瑜反悔了。


    不……爹地和娘親希望我活下去,我不能就這麽死了……


    救我,求求你。


    九尾狐使出渾身解數伸出自己髒兮兮濕透了的爪子去觸碰神仙的白色長靴。


    可是,樊瑜因為體力不支,腦袋暈暈,又再次暈了過去,爪子未能觸碰到男人,掉進了泥土裏,被汙水淹沒。


    -


    這麽多年,樊瑜頭一次做夢了。


    他夢見父母躺在血泊裏,夢見自己獨自遊蕩了世間五百年,夢見自己五百年間從未感受過溫暖,也不會再有溫暖。


    自從父母死去那刻,他一直覺得自己將會永遠流浪下去。


    可某一刻,他生了一種錯覺。


    陌生的,熟悉的溫暖似乎又再一次迴到了身上。


    隱隱約約間,他聽見有人在說話


    “欸,小狐狸怎麽哭了啊,我說,你到底從哪裏撿來的這麽一隻九尾狐,除去他渾身的傷,其實還挺好看的。”


    ?誰在說話?樊瑜努力睜開眼皮,視野迷糊著猛然對上了一雙墨色眼瞳。


    “醒了?身上還疼不疼?”


    “!”


    樊瑜被嚇了一跳,連忙後退,直接從鑲了金邊的白檀木上摔了下去,疼的身體直發抖。


    “別害怕。”年輕熙川繞到案桌那邊,輕輕拖起纏滿了繃帶的九尾狐,將他重新放在柔軟的墊子上,“我們不會傷害你。”


    大概是熙川的聲音太溫柔,樊瑜不安的心被安撫下來。


    他坐在柔軟的墊子上,終於看清了四周。


    偌大的白色宮殿,雖空蕩,但不失闊氣與華麗。


    高聳的天花板上繪有精美的龍鳳圖案,與漂亮的吊燈交相輝映。


    牆壁上掛著用珍貴絲綢繡製的山水花鳥圖,色彩鮮豔且層次豐富。


    門窗采用繁複的雕花工藝,圖案多。


    床榻上鋪著柔軟的織錦,鑲嵌金邊。


    不同小桌上擺放著各種精致的瓷器、玉器作為裝飾,角落裏還設有精致的屏風。


    眼前有一張四方形的桌子,上麵有小小的爐台,爐台裏有火,正在煮茶壺裏的碧螺春。


    絲絲縷縷的熱氣緩緩升騰。


    左邊坐墊坐著一位穿月白長袍的男人,他背脊挺得很直,脖子與脊背形成了一道直線。


    肩寬腰窄,墨色長發披於肩後,腦袋側麵別了一個銀製圖案的頭飾。


    眼眶狹長,裏麵盛著冰冷好看的碧綠色寶石一樣的眼珠子。


    鼻梁很挺,嘴唇很薄,淡粉,五官俊朗精致。


    他握住茶壺把手的手指非常漂亮,根根骨節分明,修長又白皙,仿佛筷子般直。


    他端正的坐在那裏,一身白衣,真就像了那高高在上,不容侵犯的神仙。


    一時之間,樊瑜看呆了,心髒跳的有些厲害,有什麽溫熱的液體順著鼻腔流下。


    “哎喲!流鼻血了!”熙川趕緊拿了旁邊的布,給樊瑜擦了,“我說澤淵,你能不能別長那麽俊呐,給小狐狸都看得流鼻血了。”


    他剛才一直注視著樊瑜,見樊瑜因為霽澤淵流了鼻血,一萬個好笑,一萬個無奈。


    給樊瑜擦完了鼻血,熙川將沾血的帕子放一邊兒,坐到霽澤淵對麵,接過霽澤淵遞過來的茶。


    “小狐狸,喝嗎?”熙川將杯子懟在樊瑜嘴邊。


    聞到了茶香味,樊瑜舔了舔幹燥的唇,低頭,舔了起來。


    熙川一笑,“好可愛。”


    樊瑜舔完了茶水,跟他們道歉,“謝謝,我……”


    “啊!你會說話?!”熙川滿臉震驚,瞧見樊瑜似乎還想要喝,趕忙再倒了一杯遞給他,樊瑜繼續舔,一來二去的,掩去不少震驚,“那你能夠化形不?”


    “還不能。”


    “哦,可惜了,我還挺想知道,你化形後的樣子,九尾狐化形應該會長得很好看,畢竟九尾狐就是狐狸精嘛。”


    樊瑜沒迴他了,繼續舔茶水,茶水很香,也很淡雅。


    好喝。


    熙川繼續問,“那你多少歲了?”


    “六百歲。”


    “六百歲?!”熙川再次震驚,“那就不就是孩子嘛!你父母呢?”


    被別人提到父母二字,樊瑜舔水的動作慢了下來,漸漸的,眼淚不爭氣的滑了出來,滴在茶水裏,叫人看了心生憐憫。


    “欸!你別哭啊!”熙川一看他這模樣,就意識到自己問錯話了,趕忙哄著,“我不錯了,我不該問的,你別哭了……”


    小狐狸沒哄好,霽澤淵突然發話了,“剩下的茶,你自己喝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欸,你……”熙川剛想說什麽,就見小狐狸堅強的抹了淚跳下案桌,強忍身上的痛追隨霽澤淵而去。


    “謝謝你救了我。”小狐狸跟在霽澤淵後麵,仰頭看高大的男人,聲音軟糯,“我可以報答你,你能讓我跟在你身邊嗎?”


    霽澤淵頭沒迴,腳步沒停,走到外麵,施法消失了。


    樊瑜愣了,落寞的耷拉耳朵,“他怎麽不理我啊。”


    “他當然不會理你。”稍後出來的熙川聽見了樊瑜低落的話,自己接上,“他無心無情,救你不過是他的職責而已。”


    樊瑜一臉懵,“什麽意思?”


    熙川將樊瑜抱起來,走進殿內,放到軟墊上,跟樊瑜講。


    講這裏是哪裏,他們又是誰之類的話。


    樊瑜聽完之後,沒有表現出震驚,隻是更加落寞了。


    熙川看出來他的想法,拿幹淨的杯子,倒了一杯茶,自己喝。


    “你為何一定要跟著那麽無趣的澤淵,跟我吧,我保證天天讓你快快樂樂,等我把你教厲害了,就封你為神,為我神界做事。”


    “我才不信神仙哥哥真的沒有情,娘親說過,別人幫助了你,你也要禮尚往來,況且這是救命之恩,我不得不報。”


    “神仙哥哥?!”這句稱唿差點沒給熙川嘴裏的茶水噴出來,他定定神,抹掉嘴角溢出來的茶水,“你認真的?別說我沒提醒你,他是真的無情。”


    樊瑜信誓旦旦,“娘親說過,有情才會讓世間變得溫暖,無情的人,一生都不會快樂。”


    “我一定會讓神仙哥哥快樂的,還有,我也會保護他。”


    熙川憋笑,“行行行,我不攔著你,去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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