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時盤腿坐在雲頭往下看去,她看向遠處的海麵,鼻尖似乎聞到點海水的腥味。她捏著下巴指尖輕輕摩挲著,思緒飄遠,想起很久以前白澤帶著她在雲上飄到東海,不知那時的他會是什麽樣的心情。


    她偏頭看向身旁滿臉凝重的大白,雖不曉得白澤是怎麽想的,但那時她肯定不是像大白那樣的表情。她捏捏大白的臉頰:“來,笑一個,我都沒計較你欺騙我,板著臉作甚?小小年紀就皺眉,長大會有皺紋的,多難看啊。”


    白澤抿著唇,沉聲道:“我怕你這樣大搖大擺地走出去被他們抓起來,連累我也被捉。我還小,想四處逛逛覽遍世間繁華壯麗景象。若是就這麽給你陪葬,那肯定看不見了。”


    嘖。


    沈時眨眨眼睛,隨即抬手拍拍他的腦袋,笑道:“說好的護主呢,你明擺著是要拋棄我。噯,我好歹養了你這麽久,本來還想讓你在他們麵前賣個慘,我送你迴去的。你有這樣的想法,實在令我傷心。不成,我要拉著你一起當祭品。”


    白澤偏頭躲開沈時的手,轉身一言不發地望向越來越近的海麵,他自然曉得沈時是在唬他,她想說謊時總會不自覺眨眼睛。他有點生氣,卻不是因著沈時的態度和言語,說不上由來,胸口悶悶的,有些喘不上氣。


    東海之外,碧海蒼靈之墟,東華躺在一葉扁舟裏,上頭扶著一張芭蕉葉擋住太陽。無論何時,這位帝君總是能悠閑自在,一副對什麽都不上心的模樣。或許,這就是老一輩尊神們共有的氣度。


    沈時從雲頭上跳下來,順手將大白也一起提下來。她踩在海麵上,踏出一步便蕩開圈圈波紋,扁舟隨之晃動飄遠。仿佛被人有意控製好,她和扁舟之間的距離一直相差那麽多。


    “帝君安好。”沈時頓住腳步,拱手行禮,“此次來是想煩請帝君幫個忙。”


    東華懶洋洋地嗯了一聲,沒再多理會,難得能多睡會,他自然想好好歇著不動腦子。眼前的人很識趣,曉得收聲不去打擾他,待他醒來倒是可以聽那人說會話。扁舟停下來,漣漪一圈複一圈往外散去。


    約莫小半日的光景,東華睡飽,打了個哈欠問道:“人還在麽?”聽到沈時恭敬地答了句還在,他毫無誠意地誇讚了一句,“嗯,定力不錯。你借著方才的話說下去。”


    沈時覺得東華貴人多忘事,肯定不記得自己了,便極力委婉地把話說完。許久沒聽到東華的聲音,她心下有些忐忑,怕自己說的還不夠委婉,衝撞了這位尊神。


    良久,東華揉著額角,緩緩道:“你到底想說什麽,話短一些,聽你說那麽一大段怪累的。本君記得你以前沒這麽囉嗦,當了土地神就話多了麽?”


    沈時愣了下,迴過神彎著眉眼道:“這不是想給帝君提提神麽,那我說得簡潔些。我很快要死了,想找帝君托孤。”


    東華側身,一手支在額角,疑惑道:“嗯?這是你和白澤的孩子?現在的年輕人真了不得,這麽就連孩子都下來了。行吧,你留下來本君養著,太帝宮裏人手雖然不夠,但順便照料個孩子也不算太麻煩。”


    “帝君誤會了,我想托帝君照顧的是這盆花。”她指了指地上扶桑花,“帝君應當見過她,朱雀的一縷殘魂附身在扶桑花上,勞煩帝君照顧,若是帝君事務繁忙沒空照顧,勞煩帝君托人去找東海的聖獸青龍。”


    芭蕉葉散去,東華站起身,閑散道:“迴太帝宮,邊走邊說。”


    沈時頷首應下,一路上將近來的事情細細說了一番。東華麵上無甚表情,瞧著像是在認真聽,又似乎是在神遊天外。沈時說得口幹舌燥,待做到椅子上就給自己灌了口茶潤潤喉。


    東華指尖輕叩著桌麵,道:“凡間和這裏的時間不一樣,你雖是在凡間度過許多年,真算起來,其實你離開此處連一年也沒有。不過,你說的那些事倒是挺有趣的。”


    這姑娘去凡間當土地神是被五味子安排好的,正巧將所有的人和事串聯起來。如同棋盤上巧妙的安排,棋子所走的路都被規劃好,按著既定的路數走,很快輸贏就會見分曉。


    若真算起來,無論是那種,其實五味子都是處於有利地位。此番布局,不過是為自己的私願。


    東華眸光落在白澤身上,憑他的修為自然一眼就看出白澤的身份,可他有意想逗逗這兩個人。他沉吟道:“朱雀你留在此處也無妨,這孩子呢,你要留下還是帶走?”


    沈時看了眼大白,勾唇微笑道:“實不相瞞,他是白澤神君和不知哪位女仙留下的,可神君不喜歡這孩子,便扔給我。我實在無奈隻能帶著他,帝君若是不嫌棄,受他當個打雜的也成,否則這苦命的孩子隻能給我陪葬了。”


    ……嗬,熊孩子。


    這姑娘真是無論何時都不會放過占他便宜的機會,連這樣的謊話都能編出口,不就是以為他不曉得便不會和她計較麽。都到這種時候了,還想著皮一下。


    白澤暗暗歎了口氣,皺起眉睜大眼睛,做出小孩子生氣的模樣:“我不是,我沒有,你別瞎說。我爹早就死了,我娘也跟他一起死了,我娘不是女仙。”


    沈時頗為憐憫地看著他,語氣溫軟:“是呀,我都忘了,不該提起你的傷心事的,你別生氣。那時你受到刺激意識不清,我才想著先封印你的記憶的,如今你想起來了,我就不瞞你了。你確實是白澤的孩子,白澤詐死騙過你娘親,你娘是隻單純的妖,被白澤欺騙就自刎身亡。苦命的孩子啊,雖說你沒能傳承白澤的血脈,可你化形後的模樣確實和白澤極為相似,那是最好的證明。”


    說著,她抹了把眼角,假裝擦眼淚。


    白澤捏著茶杯,幾度唿吸將自己的情緒壓下,他怎麽就沒發現沈時這麽有瞎說演戲的天賦。興許是以前她將所有的演技都放在裝乖巧上,這熊孩子是真的皮得能上天。


    東華唇角微不可查地勾起:“你這般說辭,不怕被白澤曉得後追來收拾你麽?”


    沈時滿不在乎:“帝君不說,我不提起,他怎麽會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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