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迴和杏林談話後,沈時的心情一直不大好,以至於連讀書習字也沒先前那般認真了。她手裏拿著書,思緒卻早不知飄到哪去了,是以空青的問話沒聽清。


    聽到啪嗒一聲巨響,她猛地驚醒抬頭看向空青,眼前的青年仍是木著一張臉,但她能感受到青年身上分明的怒火。這事確實是她的不對,算上這次,她今日已是第五迴走神了。


    沈時笑著給他賠不是,瞧著誠意十足。


    空青望了眼窗外忙碌的身影,到嘴邊的話生生咽下去,忍著道了句沒事。他實在是生氣,但這是神君的人,打罵不得。外頭還有杏林在,杏林又護著這熊孩子,他也不能罵。看在她前幾日還算認真的份上,他不與她多計較。


    這等好脾氣到下午習字時終是撐不住了,他看著紙上歪歪扭扭的字,氣道:“你不想學便與神君去,何必在這裏敷衍我!”


    沈時低頭不語,心裏有點羞愧,前陣子她寫的字雖不好看卻也是成型的字,今日一分心,她也看不出自己寫的都是些什麽。她急忙解釋,卻被空青阻攔,反倒是又被罰練十張字。


    直到夜裏,沈時才將十張字習完,她揉著酸疼的手腕,吃完籃子裏的野果便歇下了。不承想到半夜又了,她本想忍著,但越忍越餓,還更睡不著了。


    她提著燈籠往外走,憑印象往果林的方向走,卻不想今夜是朔日,四周暗得很。她一不心便認錯路愈走愈偏,到了個陌生的地方。


    前邊是片樹林,裏頭透出點點熒光,風不算大樹葉卻沙沙作響。沈時聞到些微奇怪的味道,像是故意用旁的味道遮掩住,她心下有點好奇,便往壯著膽子往裏頭走。若她曉得裏麵的是誰,借她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踏進半步。


    樹林裏頭的是白澤,卻又和平時的他不太像。


    他盤腿坐在地上,四周放著幾盞琉璃燈,柔和的光芒落在他身上。彼時他雙眸緊閉,衣襟敞開露出一段白皙的胸膛,麵上無甚表情。倏然,他睜開眼睛看向沈時,眸光寒涼令人止不住的害怕。


    “你是什麽人?”


    白澤的嗓音亦是像含著冰渣子一般,涼到骨子裏,刺得人生疼。仿佛下一瞬他便會突然出現在你麵前,一揮手就讓你灰飛煙滅。這樣的白澤令沈時覺得害怕,雙腿止不住地發軟,話卡在喉嚨裏上不去下不來。


    好一會她才忍著恐懼道:“我、我是阿花,我……”


    後頭的話還沒完,沈時就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少女的嗓音輕柔帶著顫抖,全然不是稚嫩的童音。她抬手借著燈光看了看,不知何時她的身體忽然長高,她不曉得自己想在看著有多大,但確實不是孩子了。


    白澤上下打量她一眼:“阿花?幾日不見你就長這麽大了?”


    ……不,其實是今晚忽然長大的。


    沈時沒答話,白澤卻朝她招招手道了聲過來。她本不想動,但白澤周身氣勢迫人,她渾身一哆嗦,硬著頭皮走過去,在白澤身前頓住腳步。不料白澤拽住她的手腕往下一拉,猝不及防之下,她重心不穩往下倒在白澤懷裏。


    夜空綴著點點星辰,地上燈光柔和,四周偶爾飄過螢光,青年席地而坐摟住懷裏的少女。若是青年的手沒有搭在少女頸側,想必那定是一副如畫美景。


    沈時察覺到脖頸動脈處貼著什麽冰涼而鋒利的東西,頓時心裏那點尷尬消失得無影無蹤,唯有害怕和後悔占據心頭。萬一白澤手一抖,再稍稍用力,怕是她的命不保。


    白澤低聲道:“你若坦白身份,本君可保你一命,可你若是謊,就別怪本君和你不客氣了。”懷裏的少女身子一哆嗦,頸側的皮膚被劃開,滲出絲絲血跡。他聽見少女抽氣的聲音,壓著嗓音在她耳邊低語,“你看你,這麽不心就讓自己受傷了,本君若是也不心,你怕是沒命迴去了。”


    雖是看不見白澤的臉,但沈時能猜得到,白澤話時定是帶著不懷好意的笑,他甚至巴不得自己多動幾下把命作沒。


    沈時顫聲道:“神君,我真的是阿花,我也不曉得怎麽變成這樣的,我、我可以證明……”


    白澤似是提起點興致:“嗯?你要怎麽證明?”話間,他收起薄刃,指尖在順著頸側滑到喉嚨處,又緩緩滑向鎖骨,“長得有點像,氣息也有七分相似,看來確是下了不少功夫,怎的,連修為和靈力也為此被封印了嗎?”


    他冷笑著手上用力,瞬間,沈時痛唿一聲。隨著力道的加大,疼痛感愈發強烈,她幾乎無法思考。


    不對勁,真的不對勁,可她又不上來是哪不對。


    臉頰上忽然接觸到一滴有些黏膩的液體,她鼻尖聞到點血腥味。因著眼睛被淚水蒙住,她看不太清白澤的樣子,隻見那抹身影晃了幾下,而後噗的一聲,一股濃鬱的血腥味襲來。


    白澤猛地將她的身子推開,她順著力道在地上滾了幾圈,地上的碎石磕在身上格外疼。她忍不住咳了幾聲,卻見白澤死死咬唇,厚重的唿氣聲,夾雜著低低的悶哼聲,他用繩子將自己捆住,額上冒出汗珠將他的發絲黏住。


    忽然他低吼一聲,旋即又咬住下唇死命忍著,他身子晃了兩下,撐不住往下倒在地上。


    那一聲痛唿,沈時聽著都覺得很疼。她想起曾經有一日見到白澤極為狼狽的模樣,後來他帶著一身水汽迴來,整個人精神不少。那會的狼狽會不會也是像今日這般造成的?


    正在思索間,她低頭發覺自己的身體慢慢變得透明起來,直至消失。白澤眯著眼看向她,在她化作光點消失時低低笑出聲,這麽個動作似是將他僅存的力氣耗光,咳了兩下便失去意識。


    這樣也好,昏過去就不用再忍受痛苦了。隻是有一樁事讓他很是疑惑,他明明在四周布下結界,這個少女卻能輕易的穿過結界,甚至自如的離去。他沒見過她,但她身上的氣息卻有點熟悉,他懷疑她是那夥人派來的,可幾番試探她都沒有露出破綻。


    阿花麽……


    嘖,純淨的眼眸和氣息,還真是讓人不忍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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