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池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聽到沈宴的問題,他,奇怪地看了眼沈宴,用手指了指自己。


    “我?她為什麽要見我?”


    然後接下來,顧池就看著沈宴用一種深沉又複雜的眼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顧池注意到,沈宴原本放鬆垂放在身側的手忽然蜷起,就像是在內心做了什麽重大的決定似的。


    這不禁讓他感到更加好奇。


    裏麵到底發生了什麽?


    還沒等他問出口,沈宴先開口了,問了顧池一個令他摸不著頭腦的問題。


    沈宴說:“你有見過帕特娜女士嗎?”


    顧池搖頭否認。


    他怎麽會見過帕特娜。


    雖然廣義上來說他們都是混娛樂圈子的。


    但二人一個導演,一個娛樂公司總裁,對方還是個外國人,身份距離隔的著實有點遠。


    沈宴抿了抿唇,內心忽然有點緊張。


    他看著顧池,和他四目相對,沒有絲毫躲閃,說:“她和你長的很像。”


    顧池還沒反應過來沈宴,話語裏的深層含義,就聽沈宴又說。


    “你們的眼睛顏色,頭發顏色都一模一樣。”


    顧池聽懂了。


    然後,他沉默了很久很久。


    具體是多久沈宴不知道,他沒計算。


    他一直站在車子外麵等待著顧池做出決定。


    等到他站得雙腳麻木,雙腿酸痛,就連手指都被凍得有些僵硬的時候。


    顧池開口了。


    沈宴聽見他說,“好。”


    很輕很輕的一個好字,順著車窗縫隙飄出來,好像下一秒就會被吹散在風裏。


    沈宴差點以為是自己被凍得幻聽了,產生了錯覺。


    直到他看見顧池沉默著打開車門走下車的時候,他才能確定剛才聽見的聲音不是自己的幻覺。


    顧池一言不發,視線虛晃的落在前方,邁步向前走,像一個被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人。


    前往飯店包間的這一段短短的路程,他想了很多。


    腦內思緒混亂,各種記憶想法繁複而紛雜。


    顧池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答應的,也不知道為什麽答應。


    等到反應過來時,那個好字已經順著嘴皮溜了出去。


    他小時候沒少被人嘲笑,說他是沒媽的孩子。


    孩子的惡意簡單直白卻又純粹。


    那時候的顧池剛開始還會哭著去找父親,質問為什麽別人都有雙親的陪伴,就他沒有。


    他執著的想要追求一個答案,卻每每換來的都是父親的厲聲嗬斥與警告。


    警告他不要再提起那個拋夫棄子的女人。


    後來再大一些,周圍的人也心智逐漸成熟,明白了顧池家的勢力不是他們能惹得起的。


    麵上的嘲笑就變成了私底下的編排。


    少年顧池表麵上裝作不在意,內心裏卻不止一次偷偷幻想過。


    幻想如果有一天他的母親來找他,求他原諒。


    他一定要狠狠晾著那個女人一段時日,讓她深刻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後,再勉勉強強理她幾句。


    顧池的這個幻想支撐了他整個青春期,每一個思念母親的夜晚。


    最後,在18歲成人那天徹底破碎。


    那天,顧氏集團唯一繼承人舉辦18歲成人禮的消息占據了大半的熱搜頭條。


    那是顧池唯一一次如此高調的給自己慶生,是他主動聯係媒體放出去的消息。


    他沒有親生母親的聯係方式,不知道她現在的家庭住址,甚至連她叫什麽都不知道。


    他抱著那麽一絲微乎其微的能被她看到的可能性,做了這一切。


    她會來嗎?


    在他真正長大成人的這一天,她會來看他嗎?


    顧池從宴會開始等到宴會結束,又在舉辦宴會的酒店等到第二天早晨。


    甚至一遍遍的查詢了酒店監控。


    也沒有看到一個和他有著相似外貌特征的女人。


    於是,顧池得到了答案。


    哦,她不會來。


    可是現在,明明他都已經把那個人剔除出他的人生了,現在她卻又忽然過來摻上一腳。


    顧池甚至不知道自己現在該表現出怎樣的心情。


    開心嗎?


    還是憤怒?


    亦或者是悲傷?


    顧池被沈宴帶著,去到了那個包間。


    推開門的那一刹那,顧池的眼神不受控製地落到了包間內坐著的那個女人身上。


    然後,他切身感覺到了沈宴話裏說的很像究竟有多像。


    是真的很像,如果要用數據來表達的話,顧池估計,怎麽也得有百分之六七十吧?


    同是湛藍色的眼睛,淺金色的頭發,帶著一點卷曲的弧度。


    不同的是,顧池的臉部輪廓帶著一點清冷飄渺的特質,中和了五官的那種立體感。


    帕特娜見到他時, 隻是衝他淺淺的微笑了一下。


    然後顧池就看到她的眼眶一下子變得通紅濕潤,透明的液體漸漸充盈整個眼眶。


    顯然,她想在顧池麵前營造一個優雅淡然的形象,但是顯然失敗了。


    顧池坐在沈宴那個座位的右邊,和她正對著。


    半晌,沈宴聽到顧池聲音有點啞,慢吞吞的問:“你想和我說什麽?”


    像是遇到bug反應有些遲緩的機器人。


    帕特娜女士不再掩飾,直接伸手抹去了臉上的淚。


    然後她說:“我看到了你戀愛的消息,想見見你的另一半是什麽樣的人。”


    她的聲音即使已經極力控製,還是有些飄忽發抖。


    顧池垂著頭,聲音冷冷道:“用不著你操心,他很好。”


    帕特娜感受到了顧池言語中明顯的抗拒,內心一痛。


    “他確實是個很好的人。”她看向一直坐在顧池身邊和他牽手的沈宴,聲音裏透著滿意道。


    帕特娜接著說:“我這次來,也是想和你道歉。”


    “說來你可能不會相信,我這次來其實猶豫了很久,我害怕你拒絕見我。”


    帕特娜端起旁邊的酒杯,一飲而盡。


    “我離開的原因想必你父親沒有和你說過。”


    酒精鎮定了她的理智,也給予了她勇氣。


    她晃動著手裏的酒杯,開始給顧池講述往事。


    故事的開頭俗套又浪漫。


    f國剛出道就一炮而紅的女演員,遇到了來自東方的年輕富少。


    男人的追求不同於西方國家對東方人的含蓄印象,反而直白大膽又熱烈。


    每天一束,從不曾間斷的紅玫瑰。


    外出工作和迴家時隨叫隨到的豪車接送。


    當著報社記者的麵發表的追愛宣言,第二天就登上了報紙頭條。


    大概沒有哪個心存幻想的女孩會拒絕這樣的愛情。


    就連炙手可熱的女明星也一頭陷了進去,兩人很快就戀愛結婚,有了愛情的結晶。


    女演員為愛隱退,甚至跟著男人定居了對她來說完全陌生的國家。


    可完全不同於戀愛時期的婚後生活,將兩人之間的缺點和問題徹底暴露了出來。


    帕特娜一直接受的都是開放的,獨立的教育,她在生完顧池之後不久就想迴歸工作。


    這一想法遭到了顧池父親的強烈反對。


    他有著大多數男人擁有的普遍特質,大男子主義。


    認為女人就該在家相夫教子,既然結了婚,就不宜再出去拋頭露麵。


    帕特娜因為體質原因,生完顧池之後身材走樣,脫發,等等問題接踵而至。


    對於一個年輕貌美的女明星來說,相當於是致命的打擊。


    丈夫的不理解,身材的變化,等等因素疊加,導致她患上了產後抑鬱。


    帕特娜說到這兒,卷上衣袖,摘下了戴在手腕上的手表,露出了被手表遮擋的疤痕。


    “最嚴重的一次,我甚至選擇了割腕。”


    手腕上的疤痕看上去醜陋可怖,愈合新長出來的肉向上凸起。


    不難想象的出當時割腕的人是真的下了必死的決心。


    “不過那次沒死成,被家裏的保姆發現了。”


    帕特娜聳聳肩,臉上是千帆過盡的淡然。


    “那次之後,你父親就鬆口同意和我離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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