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了這些,黎嫣然像是吐出了一塊心裏的惡心毒瘤,深深的吸了幾口氣後,緩緩唿出。


    子凰皺了眉,似乎也有些難受:“既然是祭祀想來也是需要理由的吧。”


    黎嫣然嗤笑:“理由?我竟不知你是這樣天真,你們中原不是還有句話嗎?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巫王既然稱王,那麽要你死,什麽理由不是一樣?那不過是安撫讓你坦然接受的借口罷了。”


    子凰點頭:“這我知道,隻不過既然要駁斥,必然是要從這理由開始往迴追溯的,你說是嗎?”


    黎嫣然不知她打的是這個主意,想了想:“這話也是。那時我也小,不過比臭小子大一歲。雖然依稀有記憶,但也不算清楚。但是後來聽我阿爹說起,不過是祭刀罷了。當初阿淵母親難產,是蚩尤刀當機立斷護了他們一程。所以族裏的有心人就開始相互傳話,說是嬸嬸和黎淵向蚩尤神器借了壽命,若是祖先發了怒,禍及的絕不止是一個寧族。這樣的非短流傳斷斷續續傳了五年,在黎淵天賦越來越顯現的時候愈演愈烈,最後竟是連巫王都坐不住了。恰逢那年,九黎大旱……”


    子凰了然:“於是你們的巫王就順理成章下了這道命令?可為什麽死的不是阿淵而是他阿姐呢?”


    黎嫣然道:“這說來也是奇怪,那天本該是黎淵擇刀的,兩個族中的長老巫醫都各自選了最好的佩刀讓他選擇,偏偏那蚩尤刀也混在了其中。”


    子凰道:“混在其中?”


    黎嫣然:“想來你也能看到,那刀是有靈的,行動任性自由的不得了。偏偏那日聽話的不得了,老老實實的呆在一堆刀裏麵等著黎淵去選。然後巫王的使者就到了。”


    “說是要殺黎淵和他阿娘來祭天請雨。這話一出,別人還來不及反應呢,那刀就先炸了,周身通紅煞氣淩然。你想啊,那是陪著老祖宗征戰沙場的寶器,平素茹血無數,那兇氣豈是平常人能受的。”


    “別說行刑了,有那結界護著,便是連靠近也是不現實的。使者沒有法子,給巫王傳了信息,最後找了個折中的法子,既然借了兩條命,便償還兩條命,這事兒也便算做罷了。”


    子凰:“什麽?”


    黎嫣然:“你覺得不可理喻是嗎?在所有人眼裏,這都是不可理喻的。但是在那個時候,巫王的話就是天命,敢說一個不字,就是與天做對。寧族幾百口人,難不成要為了這個把命都填進去嗎?”


    “青之叔叔素來得人敬愛,也有人說,既然是要填命,那麽不如拿自己命填給老天,至少放了阿姐。”


    “然而青之叔叔從來都是覺得人人平等,自己女兒的命並不比其他任何人金貴。嬸嬸也是剛性的女子,斷然不肯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夫君在全族人和自己之間為難的,道了一聲照顧好阿淵後便抹了脖子。而阿淵的姐姐,在母親去了之後,也隻留了一句話:‘弟弟的命,我這個做姐姐的理所當然要扛的,阿爹不用傷心,來世我還做你女兒’。然後,就在使者麵前自盡了。”


    子凰閉了閉眼:“阿淵是為了這個,受了刺激所以記不清楚五歲以前的事情?”


    黎嫣然道:“自然不是,他阿娘和阿姐英勇至此,他若是個這樣的慫包,你以為我阿爹還會心心念念的想著把我嫁給他?”


    “聽阿爹說,那日眼見著阿娘和阿姐死的燦烈,誰也沒有注意到,五歲的黎淵是怎麽樣握住了那把對他來說還有些巨大的蚩尤刀的,也沒有人看清楚那個小小的身軀是怎麽就到了使者跟前,一刀將那使者斜劈成了兩段。那日巫王派來壓陣的長老少說也有五十人,各個靈法高強,但繞是他們驅使再多的靈獸,竟是畏縮著不敢靠近黎淵一步,偶有一些膽子大些的,壓製了本性衝過去的,都經不住他的一撫,虎豹熊象都在他身邊心悅誠服的跪倒,隱隱間竟有倒戈相向之勢,那一刻,幾乎所有人都相信,黎淵是蚩尤在世。”


    子凰道:“這可不是什麽好征兆。”


    黎嫣然:“誰說不是呢。黎淵那日算是憑著一己之力將這些人打了個七零八落,但想來巫王定然是要追究的。那時候我阿爹想了個法子,幹脆坐實了黎淵這個名號。九黎是個講究傳承的部落,我們雖然崇拜巫王,但更崇拜還是帶著我們打天下的蚩尤老祖。加上前五年的積累,這個名聲很快就傳播了開去,巫王迫於形勢,再不能明著對黎淵動手。況且,所謂的借命一說,也已經被填了命去,天降甘露後,他就更沒有理由再對黎淵有什麽說法了,一時倒也算風平浪靜。”


    “隻是,黎淵那日之後便高燒不退,阿爹說,那是因為,當時並不是他在駕馭刀,而是被刀控了神誌,每一個舉動都是神刀在指揮著他前進,發燒還是好的,便是這四肢筋骨也是被拉扯到了極致,怕是往後餘生一輩子都是要躺在床上了。”


    “青之叔叔沒有法子,畢竟那是嬸嬸留給他的唯一血脈,再加上此後的一年有餘裏,各種毒蟲毒藥不斷……”


    子凰黯然:“所以他們搬出了九黎,一來為的就是尋找草藥醫治黎淵,二來也是為了躲避那些忌憚他的陽謀陰謀。”


    黎嫣然:“是啊,誰知,躲了十幾年,終於還是沒有躲過去。當年忠心耿耿跟著他們父子倆的族民,也都一並跟著送了命。說起來,那臭小子的命是真的很苦呢。還好遇見了你……”


    往事重重,一時讓人有些難以消化。人心可怖,古來有之,便是質樸如九黎,也有各種各樣的鬼魅心思。


    子凰吧:“既然寧叔叔和阿淵的阿爹是故交,那麽這些年想來也是做過調查的吧?”


    黎嫣然道:“那是自然。”


    她從一摞卷軸中抽出了一卷相對較新的書籍:“你可以細看看這個,這上麵是幾個部族近年來的起落,以及他們與巫王那一族的往來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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