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家族的長輩們早已習慣比靈那晚少年們夜不歸宿,既然沒收到信號,自然也不會太擔憂。一夜好眠後,迎來的卻是一群不複往日榮光狼狽不堪的子弟。


    剮肉的剮肉,斷骨的斷骨,年長些的還好,經曆了驚魂一夜,哪怕痛的要死,好歹還自持著身份沒有痛哭流涕,可年紀輕些的見了長輩卻再撐不住了。


    雖不至於抱著父母大腿哭哭啼啼,但那顯而易見的一臉菜色挫敗卻是掩也掩不住的。


    子凰雖然傷得不算重,但對言夫人來說,可算要了命了,大庭廣眾的雖不至於心肝肉的哭喊,但瞪向被剮了肉的二兒子的目光,堪稱兇狠。


    子皓離得遠,麻醉過了手臂疼的直抽抽,臉色煞白倒不全是因為疼,他委委屈屈的立在那兒接受來自母親目光的洗禮。


    比靈場本就容易出現傷者,每逢比靈大會,除了各家休憩的房間外都會特意隔了醫師用房,給傷者診治。


    昨晚受傷的眾人,條件有限,在野外都隻是做了粗略包紮,眼下由各家長輩引了各自迴房由醫師查看。


    一時場上倒也散的幹淨,隻餘下了幾個主事的。


    “季承,怎麽迴事?”沈家一直以來都是眾世家的主心骨,眼下比靈出了岔子,沈修自認要負主要責任,況且,除了沈季承,別家的嫡係子弟都受了重傷,如此一來,沈家更覺難辭其咎。


    沈季承聽得父親問話,知道含糊不得,)少不得將來龍去脈一一講明,從言家發現洞窟開始,到蝙蝠一反常態,再到脫險後遇瘴氣被黎淵所救,一樁樁一件件,條理清晰,詳細無比,並將從洞中帶迴的蝙蝠屍體,攤在了人前,上麵銀質的項圈依舊閃耀著詭異的光芒。


    從蝙蝠失控那一刻,子凰就隱隱的嗅出了陰謀的味道,動物,瘴氣,這些與自然息息相關的字眼,很難不讓人帶出猜疑的對象。


    果然,眾人聽完沈季承的陳述,明白了這次的災禍是蝙蝠的異常引起的,不由麵麵相覷。


    “卻不知最後出現的少年是哪一位?”沈修沉吟片刻,拋開理不透的物證,想先找了人證來問話。


    黎淵自然是不在的,他本就不便出現,迴山的途中找了借口先行告辭。


    歸途中的眾人,雖暫時無人身亡,但各有心事,自然也不曾注意除了自家門徒子弟外誰留誰走。


    比靈場上,沒有比靈資格的人跟隨家族子弟四處亂晃是犯忌諱的,沈季承相信言家為人,那個少年跟隨而來自然不對,但若是因此叫他吃了責罰也實在於心不忍,少不得要瞞過這節去。


    “不過是偶然路過的采藥少年,略通醫術,仗義相救罷了。等得天明,他就告辭走了。孩兒愚鈍,倒忘記問其姓名了。”


    他一番話,不止子凰,連易雲帆都忍不住側目。別人不知來人底細,他可是問過子皓的,怎會不知,但略想了想,也明白了其中關竅,看了沈季承一眼,選擇低頭不語。


    “此番定然是有人惡意設計。”莫家家主年少,如今發話都是家主的叔父,莫令泉。


    他幾步上前,細細的看了看蝙蝠的屍體,對著沈季承道:“按賢侄所說,這蝙蝠像是被訓練和煉製過,不是一般的生物,而有能力做到這個的……恕老夫孤陋寡聞,放眼整個中原,怕是找不出一個人來。”


    子凰眉眼跳了跳,果然……,莫令泉這話再明顯不過了,中原無人能做到,那麽能做到的人必然不是中原人了……


    不出所料,這番似是而非的話引起附和一片……


    “是啊,要說精通這種邪術的,除了那外來的黎族還能有誰!”


    “就是就是!”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今兒膽敢暗中下黑手傷害各家子弟,明兒還不知道要做出什麽毀天滅地的大事兒呢!”


    人群之中,傷受的越重,脫口而出的話語越激憤。


    “沈宗主!我兒自幼體弱心善,今日不幸被奸人算計,老夫實在痛心,懇請宗主準老夫去會一會那奸邪,替我家襄兒和在座各位出這口惡氣!”說這話的是莫家領域管轄的郭家郭儒。


    他口中的襄兒郭襄正是在易堯被救下來後第二個中招的,被硬生生的拍到牆上,肋骨斷了四根,一頭紮在怪石嶙峋的山壁上,臉大約也是毀了,憑良心說,倒真怨不得這當爹的義憤填膺。


    “郭宗主說的是!我等也請命,願一同前往,討伐奸邪!”有同樣遭遇的,還有近十家,聽了郭儒的話,更是感同身受,一時群情激奮,場麵有些混亂。


    沈修自己也沒料到,不過是照理想詢問下取得些線索,怎麽話題突然就變成了討伐黎族了。


    他本不是妄斷的人,何況除了那些失控的蝙蝠再沒別的證據,定死容易,求生難。況且,凡事太過明顯必然有異。


    黎族自入世,雖引得人心惶惶,但卻沒做過什麽實打實的壞事,除了行蹤神秘些,也沒別的過失,怎麽能因為忌憚,而如此草率的隨便給人扣帽子?


    這場混亂,要硬推起來,沈家作為主事人責無旁貸,若是換做別人,見有頂包的能把眾怒吸引過去,十有八九會樂見其成。


    但沈修不是旁人,沈家家訓古樸端方,最是見不得禍水東引,看著底下人滿臉真情實意的悲憤,他自然也明白,眼下不是講道理的時候,可明白歸明白,胡亂揣測卻是不可取的。


    沈季承自然清楚父親的所思所想,當下也不含糊,抱拳越眾而出:“各位叔伯且息怒,可否聽小侄一言。”


    沈家長子沈季承,最得父親喜愛,被視為這百年傳承家族下一任宗主的不二人選,他要說話,自然沒有人敢說不想聽之類的廢話。


    “沈公子客氣了,有什麽話,但說無妨。”接話的是陳家家主啟琛,麵白無須,對比沈修的魁梧,看著很有幾分儒雅的氣質。


    “是啊,沈公子聰慧,定有什麽高見是我等一時疏忽不察的。”


    這馬屁拍的不倫不類,子凰斜了眼過去,說話的淹沒在人群裏,看不清是誰。


    “小侄不才,說不得什麽高見,隻是有一事不大明了,少不得要說出來,向各位叔伯請教。”他的目光一一掃過周遭的人群,麵帶笑容,溫善從容,相貌並不出眾,可說話時的穩重和謙虛內斂讓他整個人看起來熠熠發光:“都說這黎族精通巫術,能與花蟲鳥獸溝通,最擅不戰而屈人之兵。然而今次遇見的蝙蝠,並不是傳言中受人馴化,而是用了這個。”


    他凝了力,將蝙蝠脖子裏的項圈凝出一層霜花,卻不想很快就被項圈裏的靈力吞噬,折射出一道刺目的紅光:“小侄孤陋寡聞,從沒有聽過黎族的人還擅長用器,倒是聽說黎族是不修靈的,若說是他們所為,那為何這項圈卻飽含靈力。何況若真用了器,那這黎族也沒有想象或者傳言中那麽神通廣大。”


    子凰暗暗點頭,是了,黎族驅使鳥獸,用的是雅頌,那短笛隻能引導,不能強行指揮,黎族所思所求都是本性,而那蝙蝠顯然並不是這個路子的。再者,這項圈不說別的,隻這其中凝聚的靈力就破綻百出,不是黎族能做到的。


    一番話說的在場諸人麵麵相覷,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隻有言淮對這見解頗有幾分英雄所見略同之感,但礙於年紀輩分,隻能略略點頭,為沈季承這份不親見不可信的態度表示讚同。


    沈修見兒子幾句話分析清了疑點顧慮,也很是滿意,但場麵話總還是要說的,畢竟別家孩子受了傷,若是不徹查必然讓人心寒,以己度人,哪怕現在隻得項圈這一個證據,也是非查不可的。


    當下端出了世家之首的決斷,三分同情七分公正道:“犬子見識淺薄,有些話說來無理,但這整件事疑點重重,不是靠情緒妄斷幾句就能解決清楚的。此事既出在比靈場上,那我沈家自然是要負責的。對此事,我們絕不姑息,一定詳查,給諸位一個交代。”


    說罷又迴頭看了看兒子:“承兒,著人傳周無憂,為各家傷重的公子一一診治,務必要做到不留傷痕。另外下令開放庫房,清點裏麵的一應藥材,但凡諸家用的上的,無償相贈。”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逆水行歌之鳳求凰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蚩少青陽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蚩少青陽並收藏逆水行歌之鳳求凰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