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似是感應到了外來的客人,空間突然開始劇烈的搖晃。


    海倫娜被晃得東倒西歪,手下意識地就撐在了前方的月亮石像上。


    在手掌觸碰到石像的一瞬間,石像周身上雕刻的眼睛陡然睜開,緊接著如同活物一般,數不清的眼睛將視線全部釘在了海倫娜的身上。


    好巧不巧,海倫娜手撐著的地方旁邊就有一隻眼睛,那眼睛睜開的時候,她隻覺得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估計是直接被嚇得應激了,她就像一個暈倒羊一樣,一時間都忘記了動作,整個人像是被石像同化了一般,就這麽被定在了原地。


    “小……露西……你……成為……個……優……的勇者……”


    在海倫娜還被自己控在原地的時候,那石像突然說話了,那聲音粗糲的如同兩個磨盤互相摩擦所發出的一樣,但即使如此,從那聲音的語氣中,海倫娜還是聽出這個石像應該是在複述某個人的話語。


    “打敗……魔王……保護……這是隻有……能做到……的事情……”


    “謝謝……勇者大人……您真是……太……了……”


    “勇者……大人……救救……我們……”


    “露西……我……不要……別……”


    “就是……這裏……她……在……這裏……”


    “對不起……我……不是……的……別……恨我……”


    “太好了……了她……我們就有……的錢了……”


    話語還在繼續,數不清的聲線,講述著一個個如隔紗觀影般的故事。


    海倫娜被嚇僵的身體此刻反倒重新軟了下來,她的手輕輕撫摸著石像粗糙的表麵,眼中的感情不再是恐慌,而更像是……無奈和心痛。


    “笨蛋,這石像明明一點兒也不好看,幹嘛這麽寶貝的藏著呢?”


    “這麽好的地方,倒不如騰出來,放一尊我的雕像呢,看我不比看這東西開心嗎……”


    她嘴上這麽說,心裏也是想這麽做的,但由於不知道這裏到底和露西菲亞本體有沒有關係,她最終還是選擇按下這個冒險的想法。


    這時,另一隻手中握著的手杖再次開始泛起光芒,似是在提醒她已經不需要再在這裏多做逗留一般。


    光芒越來越亮,海倫娜轉身跟著指引離開此地。


    隨著一聲熟悉的落水聲,這一次出現在她麵前的又是一個十分奇怪的場景。


    她的身前簡單來說就是一個以定滑輪為主體的看上去十分詭異的裝置,纏繞在滑輪上的鎖鏈一段在她的腳邊,一段則連接著一個下方突出許多尖刺的大鐵塊兒。


    海倫娜低頭看了看腳邊的鎖鏈,眨了眨眼,“這……難不成是讓我把它扯起來的意思嗎?”


    像是在肯定她的猜測一般,她握著的手杖緩緩閃爍了一下。


    “……好吧。”


    她俯下身,用足了力氣才把對麵那個大鐵塊兒給拉了起來。


    隻是令她沒有想到的是,那鐵塊兒才剛剛被抬起來,它方才壓著的地方就緊跟著出現了一群隻有拇指大的小人。


    小人們全都被捆在原地,周圍的地麵也隨著他們的出現而開始坍塌,直到他們腳下的地麵裂出了一道閉環的裂痕將他們困住。


    “……”


    海倫娜一下子就懂了,這是什麽意思。


    “道德綁架?這也太老土了吧……”


    說著,她握著鐵鏈的手就要鬆開。


    手杖似是知道她要做什麽似的,開始急迫的閃爍起來。


    與此同時,那些小人的形態也開始快速變化。


    噗嗤!


    隻是海倫娜還沒來得及看清她們變成了什麽,極速落下的大鐵塊兒就先一步搶占了她的視野。


    那一地的鮮紅,看起來格外的刺眼。


    “可以走了嗎?”海倫娜舉起手杖問道。


    “……”


    手杖當然不可能說話,隻是這次從它緩慢的閃爍竟然隱約可以看出些擬人的情緒變化。


    海倫娜也不管手杖是不是在用什麽光學語言在蛐蛐自己了,此刻的她可沒有時間在這種意義不明的小遊戲上浪費。


    隻是當她心裏都做好了再一次被水淹的準備時,那折磨人的窒息感卻並沒有到來。


    空間再次開始溶解,重塑,好半晌後,才重新迴歸穩定。


    海倫娜舉起手杖,想借著她的光芒看清周圍的環境,但不知為何手杖並沒有如同先前那般發光。


    拿著手掌晃了晃,又上手拍了拍,還是沒有反應。


    “別是壞了吧?!”


    海倫娜心中一緊,要是這玩意兒壞了,那自己不是得被困在這幻境中嗎?


    好在,馬上她就察覺到了周邊環境的異樣。


    她能使用魔法了,也就是她很有可能已經離開幻境了。


    手指一甩,一個小小的光球便飄在了她的身邊,周圍的環境也得以被照亮。


    她四處掃了一眼,隻覺得環境有些熟悉,緊接著再看到桌上擺著的水晶球時猛地一拍腦袋。


    “這不就是第一次見到希爾芬的時候,被傳送來的地下室嗎?!”


    她就進了個幻境,怎麽物理位置還能改變的啊,還有這是給自己整哪兒了呀?


    她還不會太高級的傳送魔法,如果這間地下室是在魔王陵寢旁邊的話,那她可就又得再花不少時間趕路了。


    現在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幻境中度過了多長的時間,自然也不知道那個魔王有沒有做出什麽傻事。


    現在想這些也沒用,倒不如先搞清楚現狀再說。


    海倫娜拍了拍臉頰打起精神,轉頭環視起四周,搜索著一切像是機關的東西。


    結果翻了好一陣之後,她也就隻找到了一個看著很奇怪的金屬雕像,看著簡直像一個心髒一樣。


    雕像外有一個看著十分眼熟的方形格子,格子的上方刻著一個小小的王冠。


    看這樣子,估計是要把什麽東西給塞進去才能打開的機關。


    她此時腦子裏已經有了線索,便開始在隨身帶著的腰包中翻找起來,最終她將那個刻有獅鷲的印章塞進了雕像上的凹槽中。


    哢噠!


    隨著一聲脆響,雕像從中間裂開,裏麵是一個更小一些的雕像,隻不過這個與其說是雕像,更像是一個底座。


    底座的形狀似三角錐一般,三個麵上各有一個凹槽,底麵上則是一句簡短的留言。


    “謝謝你”


    海倫娜咬了咬下唇,費了些時間才壓下自己因看到這三個字時心中突然沸騰起的情愫。


    如果露西菲亞是正常和自己一起走完這場旅途的話,那迎接她的也會是這三個字。


    “謝謝你……嗎……”


    走了那麽長的路,到頭來能得到的隻有這三個字嗎?


    海倫娜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來表達自己此刻的心情,甚至連一些單純用來發泄情緒的髒話,也找不到輸出的對象。


    用力搖了搖頭,現在可不是內耗的時候。


    她從腰包中掏出了那兩個人魚吊墜,試著對準底座的凹槽按了上去。


    果然嚴絲合縫。


    隻是看著剩下一個空著的位置,海倫娜陷入了思索當中。


    剩下的一個毫無疑問是在露西菲亞的手中,可自己要怎麽從那個魔王人格下把它拿迴來呢?


    直接問她要,她會給嗎?


    海倫娜皺著眉毛點點頭,緊接著又糾結地搖搖頭。


    “哎,算了……反正我也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


    她將底座慎重的收迴腰包中,深吸了一口氣後,抬手將那個黑曜石手鏈放在了自己的眼前。


    看著看著,她的表情不自覺地變得柔和,似是透過手鏈看到了某人的身影一樣。


    “露西,在等我一會兒……我現在就過去。”


    ……


    另一邊,帕拉若亞王國王都附近某小鎮內。


    此刻的帕拉若亞王國全境已經都被戰爭的陰雲所籠罩,這座小鎮當然也不例外,往日裏熱鬧的街道此刻竟見不到一個活人。


    但其實比起戰爭所帶來的陰影,此刻將王國人民推入深淵更深層的是不久前,他們突然多出的一段,又或者說是多到讓人覺得頭腦脹痛的記憶。


    由於國王以及教皇的戰敗,他們在王國人民腦海中種下的汙染也在以驚人的速度減少,而這也就讓人們更加清晰的明白了自己曾經在某人身上所施加的迫害。


    盡管此刻他們還不知道教團軍已經敗北的事實,但光是心中的罪惡感就已經壓得他們不敢出門了。


    當然,其中不乏有不相信這段記憶的人,但終究隻是鳳毛麟角。


    這記憶太過鮮活了,以至於他們看著自己的手甚至都能迴想起握持菜刀,草叉,並將它們刺入血肉時所傳迴的遲滯感,還有鼻腔中若有似無殘留著的鐵鏽味,以及耳旁不斷迴響著的聲嘶力竭的哀嚎聲……


    這一切的一切,對於大部分的人來說都過於沉重了。


    僅僅是在出現記憶的第一天,王國內就因此爆發出了無數混亂。


    數不清的人被逼的失去理智後,開始瘋狂的攻擊一切進入視線中的人。


    混亂太多,以至於官兵們已經無暇管理,眼見事態失去控製,另一撥人又趁此機會加入了這場寫作“暴亂”讀作“狂歡”的派對當中。


    不得不提的是,在這些混亂中,王國內一個新的宗教勢力正以一種令人驚訝的速度迅速崛起。


    教團的名稱很簡單,叫做“露西菲亞”教。


    教如其名,他們將露西菲亞視作神在人間的化身,主張在不久的未來,她將會根據人們所犯下的暴行對他們一一進行審判。


    可隻要現在誠心的信仰露西菲亞,並日日懺悔,為她頌唱讚歌的話,那信徒便可以免除日後的審判,甚至可以高升極樂。


    隻可惜,新興的教派並沒有帶來預想中的秩序。


    先一步加入教團的信徒開始抱團抓捕未加入教團的人們,因為每個人都擁有相同的記憶,所以他們抓到人後便開始根據那人在記憶中犯下的暴行,舉辦名為“審判”實為“獻祭”的私刑。


    就這樣,帕拉若亞王國內的一大半土地明明連一寸都沒有被戰火侵染過,反倒先一步墮入了混亂的深淵。


    殺戮,劫掠,偷盜……


    王國的律法不到三天就已經完全失去了約束的能力,數不清的人在此次混亂中退化為僅靠本能行動的獸,而最後那些尚存理智的人們,隻能將自己關在家中,祈求天罰不會降臨到自己的頭上。


    身為原教廷大審判長的亞特留斯早已在完成塞倫的囑托後就離開魔王城,迴到了王國境內,可即便是他,也未曾想到王國竟在短短幾天內混亂到了如此地步。


    為了極少數的無辜者,亞特留斯隻能盡自己所能在一個又一個的城鎮中建立起無比簡陋的庇護所,其中大多都是一些廢棄的地下室,又或者城外偏僻處的山洞之類的,其中受庇護的也多是一些不超過十歲的孩子。


    這自然也是應他之前的話,未懂事理者,應當享有改過自新的權利。


    隻是因為多數都是孩子,所以每次將他們安頓好都要花費不少的時間與精力,但為了貫徹心中的教義,他還是義無反顧的堅持了下去。


    即便他也不清楚,在自己走後,那些孩子到底還能不能自己堅持下去……


    這一天,他又走到了一個小鎮。


    此時距離最初幾天的大混亂已經過了有段時間了,所以大部分的村鎮也已經被迫恢複了令人壓抑的死寂。


    他走在街道上,一雙淩厲的灰色劍眸仔細地掃視著周圍的環境,生怕看漏了什麽。


    “嗚……嗚……”


    旁邊的小巷中傳來了幾聲壓抑的嗚咽聲。


    亞特留斯一手虛握住劍柄,快步朝著聲音的方向走了過去。


    聲音的主人是一個又黑又瘦的男人。


    男人的四肢被硬生生地折成了一個個扭曲的弧度,同時周身還能看到數不清的傷口。


    亞特留斯的嘴角不受控製地抽動了一下,隨後緩步走到男人身前,蹲了下去。


    他此番並不是為了救助,地上的男人此時也已經無藥可救。


    “……救我……救救我……求……求你……”


    即便知道自己已經無救,但求生的本能還是促使著男人開口。


    亞特留斯唿出一口氣,抬起右手放在了男人的額頭上。


    “啊啊啊啊!!!!”


    隨著一陣藍光亮起,本來就隻剩一口氣的男人竟突然爆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悲鳴聲。


    隻是不過片刻,男人的聲音就又低下去了。


    不,倒不如說他已經發不出聲音了。


    隻有他自己知道,剛才他的靈魂在那短短的一瞬間遭受了怎樣痛不欲生的刑罰。


    亞特留斯見男人眼中的光芒已經幾近消散,才將他從地上小心翼翼地半包在了自己的懷中,表情由方才的平靜變成了如同一位母親般的慈悲。


    “我可憐的孩子,我已代主清償了你犯下的罪罰,不管你在此生經過了怎樣的生活,靈魂產生了怎樣的扭曲,往後你的靈魂將入初生的稚子一般澄澈,祝願你的下一世,不再被惡念煩擾,不再有罪孽纏身。”


    他抬起一隻手,輕輕蓋住男子的雙眼,在他耳邊如哄孩童入眠般呢喃道:“可憐的孩子,苦痛已然遠去,睡吧,睡吧……”


    隨著他的話語落下,懷中原本神色猙獰的男子表情竟慢慢變得安詳下來,最後甚至是帶著隱隱的微笑在他的懷中停止了唿吸。


    放下男子的遺體後,亞特留斯又從隨身的背包中扯出了一方白布,小心翼翼地將男子的遺體包住並背了起來。


    在不遠處的房頂上,一雙璀璨的金色瞳孔看著這一幕愉悅的彎成了月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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