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爻眼見張武正出劍氣勢洶洶,忙向旁一閃,避過了這一劍。道:“張道長,我與你無冤無仇,下手何必這樣狠呢?”


    張武正心知隻要接上蕭爻的話頭,後麵便會源源不斷,不爭個是非對錯,難以休止。為避免與蕭爻爭辯,浪費時光,隻好不與他答話。鼻子裏哼的一聲,長劍斜斜刺出。


    此時,來秋瞑居的幾百名賓客全都圍在四周,觀看二人比鬥。那些隔得遠的,不知二人因何動起手來,但他們隻求熱鬧,不管敵對雙方都是些什麽人,隻要有架看,那真是求之不得,鬥得越激烈便覺得越過癮。


    也有的問旁人他們怎麽打起來的?見所問的人也與自己一樣,一頭霧水,也就不再問了。


    張武正劍劍爭先,出劍越來越快。


    蕭爻展開龍象心法,四處遊走,隻要看到張武正的劍尖刺過來。便使出鳶飛魚躍的絕妙輕功,輕輕巧巧地避過,並不與他交接。


    一個攻得很急,一個卻似閑庭信步,滿不在乎。


    旁觀眾人看到這樣的打鬥之後,都覺得十分古怪。江湖中人若真的交上了手,隻會越打越起勁,下手也就越狠。何況在此眾目睽睽之下,幾百雙眼睛都在盯著。在這種場合交手,比普通比拚又不一樣。不隻是一時的輸贏,往大了說,更關係著個人的聲譽和名望。


    江湖中大多數人豪邁過人,花銷起來,大手大腳,並不在乎一生能攢下多少錢財,對名譽卻格外看重。因此上,錢財瞧得輕了,卻都想把武功練到最高,再憑武功把天下第一的頭銜搶在手裏。成了天下第一,無論走到哪裏,引得別人的驚羨與仰慕,那就是學武之人至高無上的名譽了。


    每一場打鬥都會有輸贏,而又每個人都隻想做勝利者。因此江湖中人十分看重武藝,不但重視自身所學,更關心旁人的武功家數。他們心中十分明白,要想當天下第一,就要打敗無數高手。這不但要練好自身的武功,更要懂得別人的所長。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有的人關心別人的武藝甚至勝過關心自己的武藝。


    每個人天賦有限,有的人窮盡一生苦練不綴,然天資所限,無論怎麽努力,也隻能達到那個地步。要想再上一層樓,千難萬難。他們得知自身武功已達上限,無法再躍進一步。要想打敗對手,做天下第一,而自己的武功又已無法提升,最好的法子就是研究對手。把對手琢磨得透了,找準了對方的命脈,做到心裏有底,先已立於不敗之地。與之對戰時,避其所長,攻其所短,往往事半功倍。


    這裏幾百位賓客心裏隱隱有這種想法,因此不論這場打鬥激烈與否,他們也滿懷熱情,照看不誤。


    眾人眼見蕭爻竄上跳下,神態翩翩而姿勢俊雅。對他的輕功歎服不已。然而,美中不足者,便在於蕭爻一味躲逃,不與張武正正麵對攻,看不出兩人的真實武功。


    遊天河叫道:“蕭少俠,你別老是躲啊。你這樣躲躲閃閃,打到明年也分不出勝負。”


    這幾句話,在場有一大半人都想說,卻因與蕭爻不熟,不便輕易說出口來。


    有的接過話頭。說道:“是啊,姓蕭的少年看上去身手敏捷,武功肯定不俗,可他打得像老鼠見到貓似的。”


    武釧卻道:“各位還看不出來嗎?姓蕭的少年是怕了武當派的高手,才躲躲藏藏,不敢接招。依我看來,這場比武勝負已分,不用再打了。”


    在幾個月以前,武釧曾到過蕭爻隱居的地方,言語不和,與蕭爻交過手,卻是他吃了些虧。雖然這事早已過去,隻要蕭爻不提,也就不會有人知道。但武釧心中卻過不了這坎,總以為那次被蕭爻占了便宜,耿耿於懷。他明知武功與蕭爻相差過大,這輩子是別想再能贏蕭爻一次的。但若有機會,便在嘴皮子上討些便宜迴來,也算是為那次的受辱出口氣。


    沙忠定道:“我倒是覺得這場比武才剛開始呢。蕭少俠顯然還沒有用力,現在就說分出的勝負,隻怕為時過早。”


    武釧道:“蕭爻隻會躲,那肯定是怕了,這還用說嗎?”


    劉筆惕卻道:“你又不是蕭爻,怎知蕭爻一味躲避就是怕了?說不準他是用智不用力。他先以輕功與對方遊鬥,是要等那武當弟子筋疲力盡時,他才出手,那時一擊即中,一招得手。唔,這法子猶如晉文公退避三舍,後發製人,當真妙不可言。”


    武釧讀書甚少,並不知道晉文公退避三舍的故事,聽了也隻當過耳之言,但後發製人他是想得到的。


    武釧聽得劉筆惕為蕭爻辯解,心下來氣。本來他學武多年,也常聽說過後發製人是極厲害的殺招。這句話倘若是從朋友、師長嘴裏說出來,他必點頭稱是。但從敵方嘴裏說出來的,再有道理,聽了都覺得特別刺耳,狗屁不通。


    武釧道:“比武爭勝,講究先下手為強。誰搶得機先,誰能勝出。後發製人說來好聽,但先就慢人一步,起跑線上你就輸了,越打越沒勁,還能指望後程趕超?姓蕭的輸定了。”


    劉筆惕聽武釧這話是在針對自己,轉頭看去。武釧也正好在看劉筆惕。


    劉筆惕並不清楚武釧與蕭爻之間曾有過一段故事,卻也聽出他巴不得蕭爻打輸,當場出醜。心想:“此人用心不良。”


    劉筆惕道:“我想跟你打賭,我賭蕭爻能贏。若是輸了,我跪下給你磕三個響頭,若是蕭爻贏了,你跪下給我磕一個就夠。怎樣?敢不敢賭?”


    武釧聽到這話,心中又打起了主意,猶豫起來。遠遠望去,見張武正將劍使得十分快捷,但無論他攻得多急,蕭爻總能搶先一步避開。張武正的劍始終沾不到蕭爻的衣角。


    武釧心下尋思:“這兩人鬥到這時,還是不顯山,不露水。武當派的劍法向為武林一絕,張道長理應能戰勝蕭爻。然則他若能戰勝蕭爻,也早該分出勝負了。”


    武釧又想:“蕭爻的輕功的確很好,張武正雖攻得猛惡,卻仍奈何不了他。到底最後誰人勝出,這可難說得很了。要是跟他打賭輸了,當著眾人的麵給他磕頭,豈不是太丟人了?”


    武釧暗自盤算著,嘴上雖說蕭爻必敗,卻又不敢與劉筆惕打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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