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聲尖銳的擊打聲從客廳傳來,一下子將小可驚醒。身體本能地朝旁邊伸去,想要下意識地摟住那個總是讓她感到安心的人。然而,這一摟卻是撲了個空,她的手落了下來。


    “晗姐?”小可輕聲唿喚。轉動頭顱,她試圖尋找安晗的身影。可是,整個房間空空如也,除了一張床和幾件簡單的家具外,再沒有其他人。


    這時,她的視線被一個從牆壁裏伸展出來的玻璃櫃吸引去,櫃子門敞開著,裏麵原本擺放著的東西已經不翼而飛。


    她裹起身上的睡衣,借著客廳透進來的微弱光線,從房間裏探出了腦袋。隻見裝束怪異的安晗正站在木桌前,擺弄著什麽。


    原本放在木桌上整齊有序的茶具被全部掃倒在地,散落在厚厚的地毯上。而取代其位置的,則是一個黑色的箱子。安晗熟練地打開了箱子上的安全保險,隨著箱蓋的開啟,裏麵露出了令人膽寒的槍械部件。


    “唔!”


    小可驚叫出聲。然後下意識的用手堵住自己的嘴巴,但一切都太晚了。正專心組裝槍身的安晗聽到聲響後,目光朝著房間的方向瞥過去。


    兩人的眼神交匯在一起。


    手上的動作不停,安晗拎起槍去到門口。


    ““我要出去一趟,小可,你好好待在這裏。”安晗麵色平靜,這對她好像隻是出門買個菜。說完,她甚至都沒有再多看自己一眼,就這麽隨意地將其打發走了。


    “你穿的這是什麽?”小可盯著她身上的厚厚的人造防具,好像這樣就能留住她似的。


    “城裏麵出事了,情況不太妙,我去看看。”她簡短地解釋道,並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做糾纏。


    小可還想說些什麽,但安晗已經推開大門,拒絕了她的挽留。


    城裏警報四起,濃煙升騰,直到聽見防空警報的聲音,小可才明白出事了。


    別墅門口傳來發動機的長鳴。安晗駕駛著跑車從車庫疾馳而出,而後一腳油門踩到底。嶄新出廠的特斯拉roadster 脫韁的野馬一樣風馳電掣向著落日大廈飛奔而去。


    ……


    “卡爾管家,那鹿族人就在大廈頂上,我們得走了!”負責大廈安全工作的保安隊長給大廈四十一層的維修車間打來了急電。一直在注意勒菲動向的卡爾接起電話。


    直到親眼看見擁有這麽恐怖能力的人出現在城裏,卡爾才意識到自己剛剛的擔心並不是多餘的。


    “大廈裏的人撤離的怎麽樣了?”他來到電梯前,剛要伸出的手又縮了迴去。


    還是走安全通道吧。


    “很順利……不出意外的話七八分鍾之後大樓就可以被清空了……”


    他的話才說完,原本結實的樓體竟然從上至下的震顫起來,正在下樓梯的卡爾急忙扶住欄杆扶手,穩住身子。


    隔著樓梯間的透明隔板,卡爾見到大樓下已經被用來運送重武器的卡車團團包圍,裝甲車封鎖了整個街區,戰機在頭頂轟鳴。


    隻經過短短幾秒,大廈的頂層傳來交鋒的聲音,一架新聞媒體直升機失控的墜落下來,同時也扯落了大樓成塊的玻璃,通通砸在街道上,碎成無數玻璃渣子。


    盡管明白整棟樓不可能這麽輕易地一下子轟然倒塌,但不知為何,卡爾還是不自覺地加快了下樓的步伐。


    落日大廈在最初設計階段,設計師們就充分考慮到了高空撞擊等各種極端情況的可能性。經過精心計算和巧妙布局,將樓內的鋼梁設置得錯落有致、堅不可摧。除非遭受從上至下的強力貫穿式攻擊,否則這座大廈絕對稱得上是深城眾多高樓建築之中最為堅固穩定的存在之一。


    越來越多的碎片往樓頂墜落,樓體搖晃的也越來越明顯……


    在勒菲展開空中纏鬥之際,安晗駕駛著車子衝入市區。眼前末日般的景象立馬令她瞠目結舌——高樓林立之下的街道上,到處都是四散奔逃的人群。將道路擠得水泄不通,以至於安晗駕車前行變得異常艱難,幾乎是寸步難行。


    安晗心急如焚,一隻手不停地按著喇叭驅散前方擁堵的人群。另一隻手則胡亂從口袋裏掏出手機。


    快點接啊……卡爾!


    頭頂火光閃爍,受到幹擾的導彈胡亂飛舞著,不時擊中兩側高聳入雲的大樓。安晗抬起頭來,隻見挑起這一係列事端的鹿族人正以一種超乎想象的姿態在空中肆虐。她輕而易舉地就將剛剛抵達這裏的軍用運輸機掀翻,那龐然大物在半空中翻滾著墜落,最終重重砸向地麵,引發了又一場大爆炸。


    不僅如此,她完全無懼撞擊所帶來的傷害,隨意穿梭於高樓間。每一次衝擊都能貫穿旁邊的建築物,堅固無比的高層建築在她麵前脆弱如積木,紛紛散架崩塌,化作廢墟。


    “該死的!卡爾……你到底在哪裏?快點接我的電話啊!”安晗的聲音已經帶著明顯的哭腔,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她從未像現在這般無助過。


    “大家快離開這!動作都快點兒!別磨蹭了!”大廈裏,卡爾指揮著每一層樓剩下的員工們,引導他們朝著安全通道撤離。


    卡爾全神貫注於疏散工作,完全忽略了自己上衣兜口袋裏早就開始不停震動的手機。時間寶貴,他不敢有絲毫鬆懈,仔細確認每一個角落是否還有人滯留。


    直到確定所有人都已經進入安全通道後,卡爾才稍稍鬆了一口氣。他沒有片刻停歇,轉身匆匆向下一層跑去......


    “小姐?”


    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樓梯間原本的沉寂。卡爾一邊奔跑,一邊從口袋裏掏出不知已經震動多久的手機,按下接聽鍵。此時的他,距離一樓僅剩下十幾層了。


    “卡爾!你在哪兒?!我來接你!”電話那頭傳來安晗久違的聲音,背景裏還夾雜著發動機的轟鳴聲和各種嘈雜聲響。


    就在剛剛,最後一架負責保護這片區域的戰機也不幸被擊落,這意味他們已經失去了還擊的能力。


    我們的護衛隻能做到這一步了……安晗絕望的想。


    “不,小姐,我還在大樓裏,你不要往這邊靠。”卡爾氣喘籲籲的說。


    地麵的步戰車仰起炮管,朝著大廈上的勒菲射擊而去,炮彈殼從車身另一側湧出來,擊中了安晗車子的擋風玻璃。


    她猛打方向盤,甩出一記漂亮的漂移,控製住車身,順帶避開了一塊從天而降的建築殘骸。


    她與落日大廈之間僅僅相隔一條街區的距離。


    “蒼蠅一樣的,沒完沒了!”被激怒的勒菲全身上下爆發出猛烈的衝擊波。狂暴的怒火也一同引燃了納雅的雙眼,猶如兩顆超新星般劇烈燃燒著。


    流光能量注入到納雅的雙眼中。隨著能量的不斷積聚,終於在某一刻迸射而出,匯聚成一道粗壯而耀眼的光束。


    光芒所經處毫無差別地燃起了熊熊大火。短短幾秒鍾的時間內,落日大廈以及其周圍的一切建築、設施包括街道上的車輛和行人等統統都被這兇猛的火勢攔腰斬斷,成為一片火海地獄。


    大樓的承重柱終於支撐不住被破壞後的結構,開始搖搖欲墜起來。


    “卡爾!卡爾!!”安晗頂著被削去一片的車頂,狼狽滾下車,發了瘋似的朝著即將垮塌的大廈奔跑過去。


    勒菲從低空彈起,為了躲避空中炮艇的轟擊,一頭紮進落日大廈,撞穿無數層樓體後,最終從最頂層穿梭而出。


    有著深城最高建築之稱的落日總部大樓就在安晗麵前逐漸崩塌,就像一個王朝的覆滅,悲壯而慘烈。


    這些對於她來說隻是次要。


    重要的是,那個看著她從孤兒院被領養出來,在日後改頭換麵當上這個家族的驕傲的管家沒有從裏麵成功撤離出來……


    她最後的親人,就這樣再次被命運殘忍奪去。


    “卡爾!!!”安晗被淚水模糊了雙眼,迎著因樓體倒塌而掀起的煙塵,不管不顧的往裏麵前進著。


    “小姐,你聽我說。”電話裏響起卡爾斷斷續續的聲音,就如他的身份和年齡一樣,一如既往的平靜。


    “你母親死的時候,交給了我一把鑰匙……囑咐我不到迫不得已時不要交給你,鑰匙我幫你保存在郊外的房子裏了,就在客廳桌子的夾層——”


    樓梯間的牆壁分崩離析,變成無數碎片四散飛濺。原本堅實的地板失去了支撐,全部垮塌下去,形成一個巨大的深坑。卡爾癱倒在角落裏,成為了這個深城巨頭企業最後的守墓人。


    \"能夠看著你長大,小姐,是我的榮幸。\"


    揚起的粉塵湧入她的鼻腔和肺部,刺激得她咳嗽起來。手中的電話也隻剩一段電磁波雜音,其他的什麽也沒留下。


    漫天的灰塵將安晗的頭發染成毫無生機的灰白色。她直起腰來,目光掃過眼前的廢墟。一些身影正在大廈的殘骸周圍忙碌著,自發展開救援工作。


    \"小晗姐姐?\"朦朧中傳來一聲稚嫩的問候。


    安晗心頭一震,努力眨動眼睛想要看清楚聲音的來源。當煙塵漸漸散去後,她終於看清了那個小小的身影——原來是她一直資助的孤兒院裏的孩子。


    \"你怎麽會跑到這裏來了……\" 安晗連忙擦去眼角的淚水,快步走上前去抱住他,破碎的心暫時得到慰藉。


    “你們那邊怎麽樣?”


    “大家被衝散了,院長帶著一部分人去了避難所,我迷了路,隻記得這裏……就跑過來了。”


    聽到他這麽說,安晗把他抱得更緊,整個人都發起抖來。


    “沒事就好,姐姐送你迴去。”


    她站起來,和身邊的救援人員以及其他人一起望著天空,看著勒菲在雲間馳騁。


    那位鹿族大祭司咆哮著,把火星四射的空中炮艇撕扯開,撲了上去,帶著巨大的殘骸墜向地麵。當她們像流星一樣重新劃過深城上方時,熾熱的光芒籠罩了四周。


    也籠罩著安晗。


    直至今日,她才了解到人類和這些鹿族人的差距究竟在哪裏。這可是比“l日”還要更為殘暴、無理的存在。


    魔鬼之心,不可揣測。


    “我會讓你付出代價的,我發誓……”安晗凝視著遠去的火焰,目眥欲裂,納雅的模樣已然牢牢烙印在她心裏。


    也成為她日後首位複仇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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