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極力避免矛盾的發生……


    他默默跟在後麵,放輕腳步,覺得每一次發出聲響都是罪惡的。


    我究竟是怎麽了。


    稍稍冷靜後,夏普的內心在掙紮要不要和她實話實說。


    告訴她從此兩個人要過上晝伏夜出的潛伏生活?要隨時提防身邊的人?然後得徹底放棄現在的身份?


    怎麽可能呢?


    夏普無法接受這麽壓抑的條件。


    納雅給了他一個能在這繼續生活下去的理由。兩個人從一開始的素不相識,到了現在的相互扶持。雖然自己還並未打算往前更進一步,但夏普能明顯的感覺到那種恆定在他們之間的羈絆。


    “夏普,你見過大海嗎?”


    那晚,她真摯雙眸倒映著星光的模樣,真的......很漂亮。


    對不起,納雅。


    罪惡感在心裏冉冉上升。


    他如此道歉。


    胸口傳來奇怪的觸感。一雙手不知為何擋在了麵前。


    “小納?”


    “噓——”


    她轉過身,警覺的把他護在身後。


    夏普這才從自責中抽離出來。


    “發生什麽了?”他小聲問。


    納雅抬手捂住他的嘴,全神貫注的感受著夾帶雜質的微風。熱鬧的小鎮好像因此被按了暫停鍵,一下子安靜下來。


    他一動不動的盯著她。


    幾隻烏鴉發出難聽的聲音,飛過屋簷,在空中盤旋。


    “全視之眼……”納雅失神的呢喃道。


    “他們追過來了。”


    “誰?”


    “快來!”


    她抓起夏普的手,衝向旅館。


    ……


    “糟了。”


    離大門隻有十幾步的距離,納雅突然停了下來。順著街邊看過去,一群身著黑袍的蒙麵人圍在一起,似乎是在尋找著什麽。


    “先進去。”


    夏普被她推搡著來到旁邊的小巷子裏。這裏表麵上看起來寬敞,但進去後才發現裏麵狹窄的可怕。


    “卡……卡住了。”


    他尷尬的說。


    見狀,在這裏穿梭自如的納雅隻好返迴來幫他。


    經過一番費時費力的連拉帶拽後,好不容易才把夏普弄出小巷。卻沒想到那些黑袍們早已經在這裏散布開了。


    街道邊,樓頂,屋簷上。


    如影隨形。


    “他們是什麽人?”奇幻森林裏的經過曆曆在目,夏普不免懷疑這和那幫納雅的同族有關。


    “不清楚,但剛剛確實有人在用全視之眼掃描這裏……”


    “全什麽眼?”


    “那是大祭司的特殊能力,她們的眼睛能看到她們想看的東西。”


    勒菲嗎?


    迴想起那個恐怖女人對自己做過的事,夏普就直犯惡心。


    接著,納雅的目光瞥見了一名正往這邊靠過來的高個子男人,他似乎在跟蹤他倆。她皺起了眉頭。


    “不行,我的臉太明顯了。”她犯難道。“這樣很快就會暴露的……”


    隻見夏普一把將她摟到懷裏,假裝做出情侶之間溺愛的摟抱。借此來遮住她臉上的鹿紋。


    頓時,納雅的臉紅得像個燒開的茶壺。


    “放鬆,他們還沒有所行動。”


    “嗯。”


    拋開這麽做的目的,他的胸膛還真是結實。給了她一種從來不曾得到過的安全感。


    在這般懷抱裏,納雅逐漸迷失了……


    過了幾個路口,夏普迴頭張望,僵在原處。高個男人依舊在不依不饒的跟著。


    “怎麽辦,夏普,我們現在迴不去房間了。”她下意識往後腰處摸去,但什麽也沒摸到。


    “我的刀和弓都沒帶出來。”


    “但願他什麽都不會做。”他迴道。


    先是在咖啡廳裏莫名其妙的被人遞紙條,然後又被一幫“黑衣人”死追不放。夏普想知道自己這一步真的走錯了嗎?


    這時,男人突然加快了速度,朝著這邊趕來。


    “該死。”他發出警告,“快走。”


    就在他打算以擺放在人行道邊的報廢冰箱作為暫時躲藏點時,一把鋒利的刀毫無征兆架在了夏普的頸部。


    “可別亂動,小子。”陌生男人詭異的笑道。


    “夏普!”


    納雅意識到自己和夏普處境危險,她擺出進攻的架勢。那名男子威脅性地晃了晃手中的刀,控製住夏普。並一步步退旁邊小徑的盡頭。有幾個人早已在那裏等候。


    “讓你的小寶貝別那麽緊張。”


    他稍微用了點力,夏普的脖頸上很快出現一道血痕。


    “放開他!”


    她往前逼近了一點,聲色俱厲的說。


    “悠著點,悠著點。”男子站住了腳。


    “小納,沒事,先別出手……”


    夏普盡力穩住她的情緒,腦中快速閃過幾個與此相像的畫麵。


    “你想幹什麽,殺了我?”他問。


    男子身上有一股說不出來的藥水味。他架在自己脖頸前的手臂十分粗壯,根本掙脫不開。


    這時,剛剛那個高個跟蹤者也堵在了小徑出口。


    “殺了你?你的命值多少錢?”他舔舔嘴唇。語氣裏盡顯貪婪。


    “我們要的是她。”


    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的看向納雅。隻見高個掏出一把警用電擊棍。漆黑的小徑裏,隻有電流“劈啪”作響的聲音。


    這顯然是早有預謀。


    “動手。”


    他們把她團團圍住,從四麵八方發起攻勢。


    “你別欺人太甚!”夏普猛地踹向男人的膝蓋。後者卻紋絲不動。


    男子冷哼一聲,一刀挑在夏普下巴上。


    鮮紅的血液溢出,順著他的下頜組成一條又一條的“血河”。


    “不——”


    忙於躲避攻擊納雅看到這一幕,心都快碎了。


    “小納,快走啊!”


    夏普掙紮著,朝她喊。


    男子不耐煩了,掐住他的後頸,將他粗暴的放倒在地。


    “別逼我!”他對著夏普吼道。


    鋒利的刀尖正對著自己柔軟的咽喉。夏普漲紅了臉,交叉雙手盡全力阻擋著它落下來。


    該死……


    盯著在瞳孔裏被無限放大的利刃,他絕望到了極點。


    納雅一拳砸在帶頭衝鋒的男子臉上。他奔跑的衝力與她拳頭的撞擊相結合,這直接讓他摔了出去。


    黑衣人們分散開來。他們的動作迅速而狡猾,但納雅的反應更快。她輕盈地躍起,後空翻躲過了第一個人的攻擊,同時她的腳尖在牆壁上一點,借力向第二個人衝去。他揮拳向她襲來,但納雅的身形一矮,巧妙地避開了這一擊。她的拳頭緊隨其後,準確無誤地擊中了他的腹部。那人痛苦地彎下腰,重心不穩,納雅一記膝撞便讓他暈厥過去。


    “挺能跳啊。”


    高個男想從背後偷襲。早有預料的她猛地轉身,一個側踢將其手中的電擊棍踢飛。見招數被識破,他試圖用身體的重量壓倒納雅。她抓住這個機會,一記掃堂腿將他絆倒。


    夏普力竭,隻能幹望著匕首一點點的長驅直入。


    “!”


    看到情況危急。另一邊的納雅迅速起身,撿起地上掉落的短刀,朝著男子的方向擲了出去。


    飛刃精準無誤的整個貫穿肩膀。他表情扭曲,大聲慘叫著。


    “滾開!”夏普怒道。趁著男子的注意力還在流血的右肩上,抓住機會起身撞開他,死死控製住胡亂揮舞的刀。


    “小納!後麵!”


    注意到夏普驚恐的表情。意識到危險就在身後的納雅立刻做出防禦姿態。


    沒想到高個竟然識破了她的套路,往上出拳隻是佯攻,往下那記左正踢才是真正的目的。


    帶著鋼板的軍用長靴擊中她柔軟的腹部。納雅被踢飛出幾個身位,重摔在地上。


    她蜷縮成一團,幹嘔著,吐出血。


    見狀,夏普飛撲上去,束縛住高個。他想用這蹩腳的方式來阻止他。而迎接自己的,是一記直衝麵門的暴擊。


    他捂著血淋淋的鼻梁,滾落到一邊。


    “剛才有點小看你了。”


    此時,剛剛還激烈無比的小徑裏,隻剩下納雅和高個男還在對峙著。


    他脫掉礙事的外套,從大腿處抽出一把野戰刀。


    “來吧,小姑娘,讓我看看你的真本事。”這話裏帶著無端的挑釁,高個男眼裏充滿了得意。


    納雅也卷起袖子,把嘴裏的血狠咽迴去。腳尖挑起掉在一旁的匕首,反握在手裏。


    霎時間,刀光閃爍在小徑每一個角落。


    ……


    街邊的路燈反常的沒有打開。


    整個小鎮都被詭異的黑暗籠罩著。


    趙琳貼在裸露的磚石牆上,一路摸索著前進。


    “剛剛還在呢,跑哪去了?”


    自己在咖啡廳裏的行為好像沒有被理解。記得遞完紙條後,長發男子就神色恐慌的帶著女孩匆匆離開。


    雖然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她是否真的和鹿族人有關,但所有破碎的線索都試圖告訴自己——這個古老的、不被承認過的種族還沒有消失。


    他們依舊與人類共享著這個星球。


    倒三角……紅頭繩……耳垂打磨精細的獸牙。她不相信這隻是一個簡簡單單的cosy就能掩飾過去的。


    還有那封匿名郵件……


    太多東西需要一一去解答了。


    但誰叫她是惹人討厭的、還一昧追求真實的日報社記者呢?


    不遠處,像是兩隻猛獸撕打在一起。幽暗的空間裏傳來陣陣金屬相交的刺耳摩擦聲。


    察覺到危險的趙琳深感不妙,四下尋找能防身的武器。她抄起一根斷掉的不鏽鋼水管,鼓足勇氣,悄悄接近那聲源。


    ……


    在狹窄的空間裏和比自己大了幾個身型的對手一對一搏鬥。納雅平常的格鬥技巧幾乎都得作廢,對手在力氣上就已經占了上風,更何況他手上還有致命武器。


    “納雅……”


    遍體鱗傷的夏普甚至不能靠自己的力氣站起來。不斷滲血的傷口讓他感到體寒。


    我為什麽控製不了我的身體……


    現在的他什麽都做不了,隻能看著她被逼得連連後退。


    高個男掄動右臂,手裏的野戰刀猛然掃去。出手又快又狠,刀風淩厲,唿唿作響。


    雖然已盡力躲開,但刀刃還是劃在納雅的左臂上。皮下神經傳來的陣痛讓她暫時失去了反抗能力。


    他用盡全身力氣向她撲來,並將她牢牢地按壓在牆壁之上,讓她絲毫無法動彈。鋒利無比的尖刀直直地指向納雅的心髒位置,沒有半分憐憫之情。


    麵對如此險境,納雅並沒有坐以待斃。隻見她迅速向前彎腰,同時順勢抬起右膝,橫亙在兩人之間,用力抵擋住對方逼近的胸膛。她竭盡全力想要阻止那致命兇器的攻擊。


    \"本來我還能用更溫和一些的手段帶你走,可惜現在看來,可能得讓你流點血了......\"


    他惡狠狠地說道,同時將刀尖緩緩向上移動,精準地瞄準了納雅嬌嫩的麵龐。冰冷堅硬的鋼製刀片僅僅是輕輕觸碰了一下她的皮膚,立刻就留下了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鮮血從中滲出,順著臉頰流淌而下。而那顆墜落的血珠恰好落在了她臉上繪製的倒三角符號中央,仿佛將其一分為二。


    此時此刻,納雅宛如一朵純潔無瑕的白薔薇被染上了鮮紅如血般的色彩。


    盡管她努力克製著內心深處對死亡的極度恐懼,但淚水依然止不住地從眼眶中湧出。


    \"混蛋......\"


    目睹這一切的夏普強忍著身體的劇痛,搖搖晃晃地站立起身來。他完全忘記了自身所承受的傷痛,趁著那個男人毫無防備的時候,手持一塊尖銳的碎石片,狠狠地刺進了男人左側的麵頰。


    \"你敢劃她的臉?\" 夏普怒不可遏地質問道。


    爆出來的血漿濺滿了夏普的手腕,高個男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打懵,眼球暴突,同時也鬆開了納雅。


    怒火燃於心頭,夏普突然狂熱起來,心中的那片逆鱗被徹底掀開。這一刻,仿佛什麽都不重要了……


    某種力量灌進他的雙手,他竟扳倒了比自己要高出一個頭的男人,雙手死死鎖住他的頸部,勒的他喘不過氣來。


    “你個……小雜種……”


    男人猛地反轉手腕,手中的利刃如同閃電般刺入夏普的腰部!一下、兩下......每一刀都深不見底,鮮血噴湧而出,仿佛匯成了一條猩紅的河流。


    \"納雅......捅他......\" 夏普艱難地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聲音低沉而沙啞。他的臉色慘白得像一張紙,身體卻在熊熊燃燒著最後一絲生命力。顯然,他已經離死亡不遠了。


    她的手微微顫抖著,原本緊握在掌心中的匕首此刻變得猶如千斤重擔一般沉重無比。


    \"我...要殺了他?\" 這個念頭在腦海中閃過,讓她感到一陣恐懼和迷茫。


    就在這時,男人突然向後使出一記淩厲的重肘,成功掙脫了夏普的束縛。然而,納雅的內心卻陷入了極度的掙紮之中:\"可我...不能殺人啊......\"


    望著眼前宛如斷了線的木偶般癱倒在地的夏普,納雅的心情愈發沉重。他的唿吸變得異常微弱,幾乎微不可聞。納雅試圖聆聽他那曾經熟悉的心跳聲,但得到的隻有一片死寂。


    怎麽辦……


    “如果有一天,金鹿角消失。這個森林的秘密也將很快被公之於眾,我希望,那個時候你能為了自己繼續生活下去。”


    “而不是為了鹿族,更不是為了金鹿角......”


    爺爺坐在石頭上。身邊一片碧綠。


    “你可以救他的,納雅。”


    少女攥緊雙拳,大聲咆哮。手中利刃成為了發泄憤怒的工具。這一刻,她不再被枷鎖束縛。


    “去勇敢的做你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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