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斯藏地界地勢奇高,東北部、西部和南部,都是群山環繞,少有人居住。


    烏斯藏南部,翻過終年積雪的連綿群山後,地勢急轉直下,氣候也跟著溫暖起來。


    青山綠水散布在廣袤的平原上,大大小小的城鎮、村莊點綴其中。


    平原上最大的一條河流,名曰渾河。


    渾河上遊東岸,坐落著一座渾水城。


    這一日,渾水城外,來了三個人。


    為首的一人身穿青色錦袍,長相斯文,白淨的麵孔深處,透出一股淡淡的傲氣,正是被封為孔雀大明王菩薩的孔宣。


    跟在孔宣兩旁的人,都是身穿土黃色僧袍,左邊的一人肥頭大耳,頭上留著肉髻。


    右側的人則是體型瘦高,長著一張冗長臉,頭上光溜溜的沒有頭發。


    孔宣在渾水城東一裏地左右停下腳步,遙望眼前成片的茅草屋,搖頭歎息道:“連個城牆都沒有,這渾水城如何配稱之為城?菩薩,你看這些茅屋,就算一座茅屋裏住五口人,滿打滿算,城裏人口不會超過萬人。這點人數,左右不過是個大一點的鎮子罷了。”


    孔宣所說的菩薩,正是站在他左邊的大勢至菩薩。


    大勢至菩薩走南闖北,也是見過世麵的,跟著孔宣的話鋒說道:“這裏地處偏僻,人口稀少,這些土著頭腦又蠢笨,還沒見識,比不上東土繁華,也是應該的。”


    站在孔宣右邊的冗長臉僧人說道:“兩位菩薩說的是,這渾水城裏連個廁所都沒有,遍地屎溺,難以下腳。小僧第一次來,差點沒被惡心死。正是有醃臢臭氣掩護,小僧第一次路過此地,才沒有發現其中的鬼氣。”


    孔宣聞言,放出神識在渾水城中掃過,登時被惡心的眉頭緊皺,五髒震動,隨後板著臉對大勢至菩薩說道:“城中果然如法顯所言,難以落腳,我等還是先不要進去,等天黑再來,直接抄了那兩個鬼物的廟為好。”


    大勢至菩薩放出神識窺探城中的鬼廟,也被城中滿地狼藉驚到。


    見孔宣不願進城,當即正中下懷。


    三個退迴到城外樹林,在樹林中尋到一處幹淨的大石上坐下,等待天黑。


    坐下之後,孔宣道:“菩薩,城中那個鬼廟裏,剛好供奉的是兩個神像。我等趕走藏在裏麵的鬼物之後,讓此地百姓改為供奉我們兩個,傳他們我教正法,你覺得如何?”


    大勢至菩薩道:“如此也好,此地百姓愚昧,被鬼物所迷,正需要我教大法來引導他們走向正途。菩薩既然願意承擔這個重任,我自當奉陪。”


    孔宣點點頭,對法顯和尚問道:“城裏鬼廟中那兩個鬼物,不過是用一點真靈附在鬼像上麵,騙取當地百姓香火。你最早發現他們,可知道這兩個鬼物的本體藏在何處?”


    法顯和尚搖頭。


    “迴菩薩,小僧隻是有些猜測,這兩個鬼物應該是從北麵烏斯藏地界過來的。”


    “你為何這麽猜測?”大勢至菩薩問道。


    “我在這附近的城鎮村莊裏找尋過,從北麵烏斯藏地界開始,一路向南,凡是人口密集之地,都有這些鬼物的鬼廟,南方更遠之地則沒有。小僧故此猜測,那些鬼物應該是從北向南,一路蒙蔽百姓,騙取香火。”


    “如此說來,北麵烏斯藏地界裏,應該有餓鬼道連通人界的通道。而且有成了氣候的餓鬼族進入人界,統一指揮這些鬼物謀取香火,這些鬼物才如此有條理地發展勢力。”大勢至菩薩說道。


    孔宣道:“有餓鬼族的首腦過來正好,我身邊正缺幾個侍者,正好抓他們迴去給我端茶倒水。菩薩,我覺得法顯頭腦頗為機敏,等將來我們在此處立廟,叫他來做個住持如何?”


    “我對法顯還算熟悉,他本是日光菩薩的弟子,做事一向妥帖,倒是個做住持的好人選。法顯,你願不願意擔此重任?”大勢至菩薩問道。


    “兩位菩薩看重小僧,小僧自然願意追隨二位菩薩,隻是自家師日光菩薩身隕後,小僧便隨幾位師兄弟聽從藥師佛教導。小僧要來此處做主持,須得藥師佛同意才行。”法顯說道。


    “藥師佛那裏我去和他說,你沒有異議即可。”大勢至菩薩說道。


    “小僧自然是願意的。”法顯說道。


    “那好,就這麽說定了。”孔宣道。


    孔宣說完便閉目凝神,靜心打坐。


    直到臨近子夜,他才睜開雙眼,叫上大勢至菩薩與法顯和尚,收斂氣息,飛到渾水城上空。


    城中心偏北一些的地方,有一片空地,空地上坐落著一座長約二十丈,寬十餘丈的木屋。


    木屋正殿內立著一座泥土製成的神壇,上麵立著兩尊泥塑的神像。


    兩座神像都是長相威武,頭頂長有獨角,看起來威風凜凜。


    左麵的神像手裏拿著把木劍,右邊的神像遍體有紅色波紋,看起來像是周身燃燒著熊熊烈火。


    孔宣神識透過屋頂,落到神像上,看到神像上都是散發著幽黑的鬼氣。


    子夜時分,月黑風高,整座廟裏寂靜無聲,看起來鬼氣森森,說是鬼廟更為合適。


    孔宣擺手。


    法顯落到廟前,手拿月牙鏟,直奔鬼廟大殿,二話不說,抬起手中月牙鏟便砸向左麵的鬼像。


    眼看他手中的月牙鏟就要落到左側鬼像上,左側鬼像身軀震動,忽然活了過來,揮舞手中木劍架住月牙鏟。


    鬼像手裏拿的是木劍,木劍與月牙鏟相撞,竟發出金鐵相撞的叮當聲。


    法顯與複活的鬼物大戰了有三個迴合,轉身跳出大殿,來到廟前的空地上。


    兩個鬼物一個手持寶劍,另一個身體冒著黑煙,跟著追出大殿。


    一個鬼物用寶劍指著法顯,麵色猙獰。


    “你這禿驢從哪來的?竟敢對我們兄弟下手,真是不知死活。”


    法顯道:“貧僧法顯,今日特來降服你們這兩個鬼物。”


    “有日子沒享用血食了,你來的正好,剛好可以給我們兄弟打牙祭。”遍體冒著黑煙的鬼物,伸出足有一尺多長的舌頭墜在胸前,獰笑著說道。


    他話音未落,一道青光從天而降,落到他身上,他的身體當即消失不見。


    手拿寶劍的鬼物大驚失色,急忙看向天空,恰好看到頭頂落下一道紅色光華,跟著眼前發黑,失去意識。


    孔宣放出青紅兩道神光,收走兩個鬼物,隨後帶著大勢至菩薩與法顯迴轉城外樹林。


    孔宣身後閃出五彩光芒,扔出兩個昏迷不醒的鬼物。


    大勢至菩薩道:“法顯,你來。”


    法顯張開大嘴,忽然變成人身虎頭,猛地將兩個鬼物吸進嘴裏,隻留下鬼物附體的泥塑雕像在地上。


    他吞掉兩個鬼物後,晃晃腦袋,重新變為人頭,跟著一張嘴,又將兩個鬼物吐了出來。


    孔宣見兩個鬼物再出現時,模樣與之前想同,氣勢卻是與之前大相徑庭,麵對法顯顯得畏畏縮縮,不敢與他對視。


    他看出法顯是猛虎修煉化成人身,想來是用出了天賦神通,吞掉這兩個鬼物後,將兩個鬼物變成倀鬼供他驅使。


    果然,兩個鬼物變為倀鬼後,麵對法顯是敬畏有加。


    法顯問什麽,兩個鬼物便答什麽。


    等法顯審問完兩個鬼物,孔宣道:“果然如你猜測的一般,他們的老巢在北麵的烏斯藏,內裏還有連通餓鬼道的通道。你讓那兩個鬼物帶路,咱們去他們老巢看看。”


    法顯讓兩個倀鬼前麵帶路,一行五個直奔北方飛去。


    飛了有小半個時辰,前方兩個帶路的倀鬼停下,指著遠處的連綿的山脈說道:“我們的大本營就在山腹中,外麵有幻陣遮掩。”


    孔宣與大勢至菩薩放出神識查看,果然沒有發現有什麽異常,隻看到巍峨的雪山。


    大勢至菩薩道:“這些外道鬼物,隱藏的如此之深,如果沒有人帶路,咱們還真難發現這些山中的奧秘。”


    又仔細搜索了片刻,孔宣道:“法顯,你帶著他們兩個退後,我來叫陣。”


    法顯吞掉兩個倀鬼,退後百餘裏觀望。


    孔宣身後放出五彩光華,五彩光華跟著凝聚為一道粗大的青色神光,直衝天際,隨後急轉直下,刷向前方的一座雪山。


    青色光芒落到雪山上,發出一聲轟鳴,頃刻間地動山搖,山塌地陷,整座雪山被刷為一堆碎石,連同上麵的皚皚白雪一同崩落。


    孔宣背著手,看著前方的壯觀場麵。


    隨著山體崩塌,眼前的場景隨之大變。


    就見東西兩側的山體內,忽然閃耀出點點綠光,跟著衝出數道黑色颶風。


    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聲怒吼。


    “何人在此搗亂?報上名來。”


    孔宣傲然道:“佛門,孔雀大明王菩薩與大勢至菩薩在此,特來度化爾等餓鬼。”


    數道身影飛到孔宣與大勢至菩薩麵前,卻是五個身穿道袍的道士。


    五個道士都是身穿黑色道袍,頭上挽著發髻,紮著子午簪。


    中間一個長相俊美,卻是氣質陰柔的道士質問道:“你說誰是鬼物?”


    孔宣的目光在五個道士身上一一掃過,忽然抬起手來,再次放出一道青色神光,刷向另一座雪山,正是這道士現身之處。


    頃刻間,雪山化為碎石堆,跟著被積雪掩埋。


    孔宣的辦法簡單粗暴,卻有效。


    那個道士大怒,左手拿出一麵大盾,右手揚起扔出一枚圓柱形法寶,帶著一股黑光砸向孔宣。


    孔宣背後閃過一道紅色神光,刷到那件法寶上,圓柱形法寶便消失不見。


    那個道士摸出把寶劍,衝上前來,直撲孔宣。


    隻是不等衝到孔宣身邊,孔宣身後便放出一道黃色神光,將他收進神光當中。


    其餘四名道士紛紛變身,一個道士變成一道百丈高下的黑色光影,雙眼噴射出熊熊烈焰,大吼道:“還我兄弟。”


    隨著吼叫聲而來的,還有漫天淡紫色豎紋。


    這些淡紫色豎紋掠過處,空間被扭曲撕裂,直奔孔宣與大勢至菩薩而來。


    兩位菩薩閃身後退,拉開與對方距離。


    大勢至菩薩亮出金身,雙手捏著手印,默念咒法。


    “嗡,巴紮,嘿,嗡,巴紮,詹紮,摩訶嚕嗬呐吽嘿。”


    隨著他的咒語聲,他的身軀上綻放出一個金色光球。


    金色光球急速放大,眨眼間便變成足有五十餘丈的直徑。


    追蹤而來的紫色豎紋,撞到金色光球上便消失不見。


    金色光球繼續放大,撞向其餘四個鬼物。


    不等金色光球撞到自己身上,那個巨大黑影胸口裂開,如同張開一張大嘴。


    裂口處噴出熊熊烈焰,燒灼到金色光球上,阻住金色光球去勢。


    一個頭長金色長角的鬼物,抬手拔下自己的金角,抬手扔向大勢至菩薩。


    金色長角帶著紫色的雷電之力,詭異地穿過金色光球,直奔大勢至菩薩飛來。


    不等金色長角接近大勢至菩薩,一道白色神光便刷到上麵,將它刷的無影無蹤。


    “讓他過來,讓我來。”孔宣喊道。


    大勢至菩薩停止念咒,金色光球隨著消散,漫天火焰跟著撲麵而來。


    孔宣接連發出一黑一青兩道神光,漫天火焰與火焰後麵的巨大身影便消失於戰場之上。


    剩下的三個鬼物被五色神光震懾,摸不清孔宣底細,都是心驚膽戰。


    那個失去頭頂金角的鬼物大喊道:“走。”


    說完,他轉身化為一道黑影,向西方逃去,另一個鬼物跟在他身後,也向西方逃去。


    最後一個鬼物形似蠍子,化為一道白光向東南方向逃去,卻是慢了一步。


    孔宣放出一道紅色光芒,刷到這個蠍子身上,將他生擒,再看另兩個鬼物的身影,已然消失在西方的黑暗中。


    “大事已然了結,山裏剩餘的都是些不成氣候的小鬼,咱們迴大雷音寺,給燃燈交差。”


    大勢至菩薩聽孔宣直唿燃燈名字,知道他對燃燈還有怨念,也不勸阻,叫上法顯,隨著孔宣迴轉靈山。


    法顯問道:“二位菩薩,那兩個逃走的鬼物都是積年的老鬼,若是不管他們,必定會危害一方,咱們就這麽放他們走了?”


    “他們已經跑遠了,以後再說吧。”孔宣說道。


    大勢至菩薩見孔宣不複之前的神勇,反而是一副消極怠工的模樣,便對法顯說道:“現如今,將這三個鬼物帶迴去,給佛祖交差要緊。”


    “不是三個鬼,是兩個。我說過,要抓一個鬼給我端茶倒水,我看那個蠍子就不錯,就用他吧,其餘兩個可以拿去交差。”


    “好,就依你所言。”


    一行三個迴轉靈山,來到大雷音寺,麵見燃燈。


    孔宣扔出兩個昏迷不醒的老鬼,擺到燃燈麵前。


    燃燈先讓人將兩個老鬼帶走關押,跟著讚歎道:“兩位菩薩辦事迅捷,是我佛門之福。你們迴來的正好,我有事要與你們商議。我教在鎬京的密探傳來消息,武王姬發病重,前些日子剛任命周公旦為攝政大臣,又讓太子姬誦拜那個梅山妖猴為師。


    如此一來,那妖猴在周國地位更加穩固。我們也得抓緊時間部署,免得他再使奸計坑害我教。等我們審問過這兩個餓鬼道生靈之後,你們誰願意前往餓鬼道一行,麵見九子鬼母,商議共同對抗阿修羅之事?”


    大勢至菩薩見孔宣不說話,又見燃燈殷切地看著自己,隻能硬著頭皮說道:“我願往餓鬼道走一趟。”


    燃燈見孔宣不說話,也不強求,隻是對大勢至菩薩叮囑道:“你若肯去,定能成全結盟之事。你們先去休息,待我降服這兩個鬼物之後,就派他們去約見九子鬼母,然後商談條件,到時候再辛苦你走一趟。”


    大勢至菩薩點頭應允。


    出了大雷音寺,孔宣叫住大勢至菩薩。


    “那些餓鬼窮兇極惡,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去。將來若是九子鬼母答應見麵,我陪你同去吧。”


    大勢至菩薩驚喜說道:“你若是能陪我同去,此事又多幾分把握,隻是又要辛苦你一趟。”


    “大家都是同門,不必如此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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