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雨如織,長街上馬車轎子紛紛往北而行,寬闊的街道擠滿了行人。


    秦歡跟在一輛馬車後麵,身後十個男子抬著五口朱紅色木箱。


    “秦兄弟。”後方忽然傳來唿喊聲,秦歡腳步頓了頓,迴頭看去。


    喊話的是個少年,一身白衣布袍,手裏撐著一把竹傘,麵上掛著微笑。


    這少年正是劍七,他身後有十名君子堂的劍客,兩人一組,用木棒抬著五口木箱。


    劍七快步跑上來走在秦歡身旁,瞥了眼他後方的一群血盟弟子,神色疑惑地問道:“你怎麽和血盟中人混在一起?”


    “剛好順路。”秦歡隨口道。


    劍七沒有多想,哦了一聲,“你也是去郭府麽?”


    “算是。”秦歡答道。


    劍七聽罷表情一愣,複又笑了笑,說道:“尋常日子,這英雄山莊可不好攀附,若非舵主有事著急去一趟外地,我也沒資格前往英雄山莊給郭老太爺祝壽。”


    郭府也就是襄陽城赫赫有名的英雄山莊,據傳聞,山莊大門上的金匾,乃是一甲子前南武林的劍聖洛仙親自贈送,並請來當世書法名家題字。


    英雄山莊,自然得要十分有名的人,才有資格登門拜訪,至於像秦歡和劍七這樣的毛頭小子,則隻能在大門外麵瞧瞧熱鬧而已。


    即便是祝壽,無名之輩也隻能坐在山莊外麵的酒席,享用一些酒菜便自可離去了。


    秦歡隨同前方的華貴馬車來到山莊外麵時,便看見寬敞的街上搭了許多棚子,到處都擠滿了形形色色的江湖男女。


    幾個血盟弟子抬著木箱,隨著擁擠的人群,朝掛禮的地方行去,那負責與秦歡接頭的弟子則是落後幾步,悄聲對秦歡道:“公子別亂跑,更不要隨意招惹這些人,我等去交了賀禮,便過來尋你。”


    秦歡點點頭,站在一處棚子外等候他們。


    看樣子像我這樣的無名小卒還挺多的嘛!秦歡望著那些隻能在山莊外祝壽的人,暗自笑道。


    不遠處劍七帶著一眾君子堂弟子,好不容易才擠進人堆,把禮物送了,出來時衣衫不整的他不停地搖頭苦笑。


    來到秦歡身旁,瞧著頭發和臉都被雨淋濕的秦歡,劍七微笑道:“怎不去裏麵酒席坐下避雨?”


    秦歡伸手抹了抹臉上的雨珠,雖然淋了一會兒的雨,衣袍卻還是幹的。


    這水火不侵的新手俠客袍,難道隻有我一個人擁有?


    秦歡打量了一眼劍七,不禁心生幾許疑惑。


    從武當山蘇醒,從來到這個世界以來,一切似乎都可以合理的接受,但偶爾又會覺得哪裏不對勁,可卻說不出來到底是哪兒出了問題。


    “淋點雨,清醒一下。”秦歡淡淡說道。


    劍七似懂非懂地點了點,其餘弟子招唿劍七找地方避雨,劍七擺了擺手,笑道:“我也清醒一下。”


    “秦兄弟,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我總感覺你有點眼熟。”劍七扭頭望向秦歡。


    秦歡臉皮顫了顫,濃眉皺起,臉色不悅地說道:“這話你應該對妹子說。”


    從外表來看,劍七年齡應該不大,但他卻很自然地稱唿秦歡秦兄弟,搞得好像他比秦歡更成熟懂事一樣。


    劍七怔了怔,臉微微一紅,他伸手撓了撓鼻梁,嗬嗬地笑道:“我沒有別的意思,你別誤會。”


    秦歡懶得搭理劍七,他很抵觸旁人對自己沒有緣由的善意。


    這時前去送賀禮的一眾血盟弟子從人群中擠了出來,幾人罵罵咧咧地來到秦歡身前,為首的弟子頷首道:“公子,進去避雨吧,一群人都站外麵太紮眼了。”


    秦歡擺手示意他先帶其餘人找地方坐,說道:“不急,我看看都有哪些人前來祝壽。”


    這弟子揮手讓其餘人護在周圍,拱手對秦歡說道:“在下陳宇,公子有什麽吩咐隨時喊我。”


    秦歡沒想到這些血盟弟子,對自己居然如此恭敬,便忍不住問了一句。


    陳宇站在秦歡左手邊,輕聲道:“公子身份顯赫前途不可限量,我等能追隨公子是我等福氣,若是將來公子當了大人物,還請公子莫要忘了我們這些小的!”


    秦歡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暗暗想道,這位兄弟,你可是血盟弟子啊,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你這話被你們舵主聽見,怕是要親手宰了你!


    陳宇見秦歡目光透著一絲古怪,隨即壓低聲音道:“我也是試練者,來到這個世界快一年了,萬不得已加入血盟,跟隨我的上百弟兄,如今隻剩下十個,在下隻想給兄弟們找一條活路,我賭您一定能飛黃騰達!”


    說話時,陳宇抬眉,眼神堅定地望著秦歡。


    這世上有無數的機會從每個人身邊飛過,無論什麽樣的機會,都是稍縱即逝,想要往上爬的人,就得牢牢抓住每一次時機。


    眼下又一個想找一條活路的人,看重了秦歡飛刀傳人的身份。


    秦歡不知道該不該信他,但潛意識裏,秦歡絕不會輕信他的話,因為秦歡再也不願經曆寒山的痛苦。


    他不想再為任何人流淚,害怕會暴露自己的軟弱,無能。


    陳宇看出來秦歡沒把他當迴事,兀自低頭歎了歎氣。


    秦歡站在雨中,繼續打量長街上一群又一群,走向山莊前來祝壽的客人。


    一直持續到下午,英雄山莊外麵總算沒有人再出現了,長街變得安靜了許多。


    雨一直下,山莊外麵的幾十張酒席坐滿了客人,酒桌上喧嘩聲此起彼伏。


    秦歡幾人坐在一張靠邊的大圓桌,迴頭就能瞥見外麵下著雨的街道。


    打雜的夥計開始端盤上菜,五花八門的菜名聽得人食欲大起。


    酒菜很快上齊,秦歡沒有動筷,酒桌上其餘人也沒動,因為他們來此地壓根兒就不是為了品酒吃菜。


    陳宇坐在秦歡身旁,雙眼不時朝遠處掃一眼。


    “上官龍此人,半年前已入了血盟的刺殺名單,隻要殺了他,就能拿到三千兩的報酬,記小功一次。”


    陳宇低頭輕聲說道。


    秦歡不動聲色地盯著空空的酒杯,臉色平靜地小聲問道:“白銀還是黃金?”


    陳宇輕聲道:“白銀,他的命沒那麽貴。”


    “為什麽殺他?”秦歡伸手倒了一杯茶。


    陳宇倒了一杯酒,其餘人也跟著倒酒。


    “江湖上殺人本不需要任何理由,隻要觸犯了對方的利益,就得死。”陳宇端起酒杯,頷首對秦歡示意一下。


    兩人舉杯一仰而盡。


    “一年前,上官龍還是江左一帶的水匪,我血盟負責水上貨運的弟子,被此人攔截過三次,前前後後殺了我們上百人。”


    陳宇放下杯子,其餘人也跟著放下酒杯。


    不知從何時起,秦歡對旁人的悲慘故事,心中已不似以前那樣,會輕易地心生憐憫了。


    換做殺別的人,秦歡可能還會思量一下對錯,但上官龍,秦歡不會多想。


    他不會忘記差點被上官龍一掌打死,更不會忘記被一群鳳凰閣弟子堵在巷子裏,段玉渾身是血的場麵,那一天,若非葉群臨陣倒戈,秦歡已經被亂劍剁碎。


    有些話不說出來,有些恨不表現出來,不代表心裏就淡忘了。


    你既然想要致我於死地,我殺了你難道還有錯了?


    有恩報恩,有仇報仇,以眼還眼,以牙還牙,江湖本就是如此。


    “什麽時候動手。”秦歡夾了塊炒肉,小口咀嚼著。


    “等天黑。”陳宇又自飲了一杯。


    秦歡瞥了眼,皺眉道:“少喝點,這玩意兒不是什麽好東西。”


    陳宇點點頭,“最後一杯。”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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