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客棧。橙紅的太陽落在西山的雲邊,照著人的影子長長的,街上的人陸陸續續的少了。李崇飛要去父母墓前拜祭,差點誤了時辰。


    李崇飛走後,鄭鐸幾人也走了,一路他們再三囑咐錢東在家好生調養,次日輪流來他家照看。不能耽擱了一個月後王員外派錢東去洛陽瑜翔綢緞莊的行程。


    客棧的情形一天變了幾變,運來氣道:“這一天,唉,開這個客棧容易嗎?還不如街上要飯的呢......”


    “壞了,還有樓上的那桌,得上去看看去......”他拉著小福子,急忙上了樓。


    “呦,掌櫃的可好?客棧可好?哈哈,你還沒忘了我們啊......”運來推開門還沒站穩,就聽展莊主笑道。


    “展莊主,您就別取笑我了,那黑虎幫的人不好惹啊,您看看現在客棧裏......”運來指著樓下搖頭歎氣道。


    “哼,那黑虎幫的人遲早要遭遇到我們,到時把他們老窩非掀了不可。好了,掌櫃的,我們也要走了,這是十兩銀子,本沒打算給你的,這......算是給你壓壓驚吧,哈哈......”展莊主笑道。說著幾人起身往樓下走去。


    “俊興,叫你辦的事,你可辦了?”展莊主一邊走一邊小聲地問丁俊興道。


    “放心吧,師父,那年輕人再好的身手,也不會知道自己走在路上身後還會有我們的人跟著。”丁俊興道。


    “這就好,我從樓上看到他時,就覺得他是個不平凡的人物,一個年輕人有這麽好的定力、武功,不簡單,要是日後他能來咱們展家坡傲盛山莊,那咱們可是‘如虎添翼’了。你一定要弄清楚他去哪裏,來這兒幹什麽。”展莊主道。


    “是,師父,不過......師父,您是否過於高估了他?那小子,隻不過適才和南宗楠打了一架,您就如此斷定?”丁俊興聽他師父這麽說,覺得自己跟著莊主在展家坡十幾年,還抵不過一個素未平生的小子,不免心裏有些不平。


    “怎麽,你不服氣?虧你還跟了我這麽多年......”展莊主氣道。


    “師......師父,俊興不敢。師父您看人的眼力一向甚是準的,想十二年前那夏慶恆,您就......”丁俊興沒說完,展莊主狠狠地看了他一眼。沒有人再說話,一行幾人出了客棧。


    運來鬆了口氣,環顧客棧,一片狼藉,“這些個人,終於都走了。這樣下去誰還敢來呦,不知今日觸了什麽黴頭,招來黑虎幫的人,想咱什麽人沒見過,像他們這樣的今日還真是頭一遭見著。早聽說他們的為人,就如此還算‘江湖門派’?呸......哎,小福子你去多找幾個人把店裏收拾收拾。”運來癱坐在櫃台裏的椅子上和小福子說道。


    說完他起身算起賬來:“這展莊主給的十兩還真相當於沒給,他們在那兒坐了一天吃得些菜肴酒水二十兩不止呢。先不算黑虎幫和傲盛山莊兩家的酒菜錢,光地上這些盤子碗,被砸爛的那兩張桌子五張椅子就近三十兩銀子,還有這被砸裂的櫃台,看看......今日虧損了多少,這要一年半載的才能補空啊。”


    店小二抹了抹嘴角,笑道:“掌櫃的,您忘了,那位粉衣女俠臨走時還給了十五兩銀子呢,那......這盤子碗的就迴來了。”


    “是啊,什麽幫派山莊的,都還不如一位姑娘。哎......那姑娘不知怎麽樣了,傷的不輕啊。”運來歎道。


    “我想......江湖上各路俠客都會武功,受傷也是常有的事,他們一定會有辦法療傷的。”小福子笑道。


    “呦?你懂得還挺多......”運來笑道。


    小福子“嘿嘿”笑道:“不說以前了,就今日可是傲盛山莊的人和黑虎幫的人都在這兒啊,真是不敢想,黑虎幫以前隻聽其名今日可算見著了,他們就是爺,哼,能耐的。還有今日發生的事......聽展莊主那話,他們和黑虎幫還有點‘過節’呢。嗟,不管怎麽說咱客棧也是‘江湖’中響當當的......”


    “哎?什麽‘響當當’的,什麽‘這話’‘那話’的?越說越離譜了,記住了以後這種話不許再說,聽到沒有?”運來好氣又好笑,裝作嚴厲的樣子拍了他一下。


    “是,是,知道了,再不說了,掌櫃的別生氣。您也別灰心,咱們客棧在長安城可是有名的,那幾十兩算什麽,不出十天,又都迴來了,隻是今後要小心才好,今日這些人,想想都害怕......”小福子笑道。


    運來掌櫃看著小福子那個樣子,笑道:“你這會兒又害怕了,剛才不是說的挺厲害的嗎?”


    “我......我也隻是說說,”又笑道:“今天,我可是有不小的功勞呢,不說別的,就南宗楠他們本來是找您的,我可替您挨了打,又被那什麽丁俊興那麽一嚇,就這,掌櫃的,給點什麽費?壓壓驚......”小福子趴在運來對麵,打趣地伸了左手,在他眼前晃著。


    “吆嗬?小福子,你才說幾十兩算什麽是吧?那你看這麽樣行嗎,”運來撥著算盤,笑道:“我每月給你五兩銀子五吊錢,別人都沒你多,從現在起就從你月俸裏扣,隻給你一吊錢,不出幾日,這幾十多的銀子就補上了......”


    “甚麽?那還綽綽有餘呢......”小福子伸手晃著算盤,笑道:“掌櫃的您別,別,我還指著這些銀子娶媳婦呢,您這麽一扣,要等到何年何月啊......”


    “臭小子,臭小子,”運來抬手敲了他兩下,笑道:“還想著娶媳婦呢?就不想著怎樣幫著掌櫃的我打理好客棧,不好好給我幹,馬上走,一吊錢都沒有。”


    “哼,才不走呢。娶媳婦怎麽了,那是人生大事,到時就隻享清福了,你請我來我還不來呢。”小福子笑道。


    “沒大沒小......到那時看我理你不?”運來拿著手裏記賬的毛筆指著小福子比劃了兩下,“哎,不說了,這往後,不知又有什麽樣的人來,我去佛堂上柱香,今日早早關門,再有人不開門就是了。”說完合上賬本抱著橡木的錢盒,迴了後院。剩下小福子小全二牛幾人打掃收拾桌椅。


    黃昏晚霞印在天邊。李崇飛循著記憶中裏的崇武堂原地走去,這裏已是雜草叢生,一尺多長的枯草飄飄蕩蕩,顯得格外淒涼,沿著小路走,前麵是一片樹林,陰暗無比,烏鴉“呱呱”叫著,忽起忽落,占領著隻屬於它們的古樹枝頭。


    當年李崇飛和師父一同處理了“崇武堂”的後事,此時故地重遊,心是萬分難過。來到墓地他簡單清理了一下周圍,墓碑前麵是一片看起來有打掃的痕跡,想是有人來拜祭過。他心下忖道:“難道是師父來過?可師父,怎麽沒有說?或許,是不想讓我傷心罷。”


    不遠處一群呱呱亂叫的烏鴉四處飛散,又好像什麽重重落到了樹上。抬頭看了看周圍,一片漆黑,漫天星星被茂密的樹林遮擋著。


    “孩兒不孝,這麽多年都沒來看望過爹娘,望爹娘不要怪罪孩兒...”李崇飛收拾停當跪在墓前,擺好了祭品和祭香,磕了三個頭,抬起頭時已是泣不成聲:“十年前那場浩劫,仿佛就發生在昨日,從此以後......我們陰陽兩隔,崇飛永遠失去了......世間最溫暖的親情,在崇飛心裏十年來......最想念的就是你們......爹......娘......”不知多久,他才抬起身子,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聲音有些蒼啞:“如今崇飛學成下山,崇飛發誓,不管何時身在何地都會事事謹慎正直為人,不壞我李家祖訓家風。爹,娘......你們放心,崇飛一定要找到那個人,為你們報仇。”李崇飛跪了良久才慢慢站起身來,拭著眼淚,將周圍的雜草一點一點的清理著。


    “哎,哎,瞎動什麽?”“那邊有人在說話?”李崇飛聽到了聲音,他心下驚詫道:“好像是在左後方的樹上,不如悄悄往那方向走去,躲到一旁,看誰在此偷偷摸摸......”


    想罷,李崇飛一個縱身,輕如羽毛,沒有一點聲音,隻一個黑影,躍到了那兩人站著的大樹後的樹叢中,隻聽一人壓著嗓子說道:“哎哎,你剛才看到有什麽黑東西,從左邊飛過去了嗎?你看看......”


    “看什麽看,你眼睛不好使,我怎麽沒看見?咱們從樹上蹲了一下午,眼花腿酸,隻要盯著那人到底來幹什麽,咱們好迴去交差啊......”另一人道。


    “幹什麽?來這裏還能幹什麽,一下午他都在這裏,在那座墓前嘀嘀咕咕的,就連莊主丁師兄,也不會想到他們讓我們跟蹤的人來這‘亂墳崗’哭了一下午,有什麽好看的,我看我們還是走吧,這地方......還挺嚇人的。”一人道。


    “瞧你......”那人捂著嘴巴笑道:“咱一路跟過來多不容易,不過......嘿嘿,咱們是跟蹤高手,他一路都沒發現咱們,還不知接下來他要幹什麽呢?喲,你有點耐心膽量,我怎麽和你這個膽小鬼,接這差事......”


    “行行行,就聽你的,哎?我適才確實看到,有個黑影從我們左邊飛過去啊......”


    “那是烏鴉......”


    “......不對,那......啊,好像是個人。”他比劃著,“多麽高多麽大。”


    “啊,壞了,烏鴉沒那麽大,”那人一驚,“可是被他發現了?是他......這小子還挺精的,我們這麽隱秘,他什麽時候發現的我們?不好,快下去......”


    “哎,哎呦......”隻見兩團身影從樹上翻了下來,一個人跌了一跤,小聲喊道。


    “快,就是那個,人說眼見為實,看那人走了沒有,也沒個亮光,樹上又黑乎乎的,除了樹枝烏鴉,什麽也看不到,先到那墓前看看,”另一個邊跑邊說。


    就在他們飛跑時,後麵還有一個黑影跟著他們。


    說著已跑到了墓碑前,“啊......走了,香有點煙氣,幾色點心、酒都還在那兒,是剛走不久,難道......那個黑影真的是那個年輕人?若真是,好個輕功啊。”


    “就是,跟你說你還不信,這下迴去怎麽交差?”


    “別急,有辦法,你看,記住了墓碑上的名字,迴去告訴展莊主,或許是個線索。”他指了指墓碑上的字。


    “要不今晚我們先迴去,明天再來?最起碼讓丁師兄一起過來......”


    “你有能耐你來,我可記不得路,這種地方,來一次就夠了,到時再找茬了路,你就等著莊主扒你一層皮罷。快看......”


    “看不清啊,哎,有了......”那人的臉都快貼到碑上去了,才看清楚,說道:“上麵寫著‘慈父’,宗武堂堂主李廠齊,慈母如心,哦,好像是‘如意之墓’,天黑還有點模糊看不清啊...”


    “起來,我看看,是了......什麽‘宗武堂’堂主的墓,想必生前也是個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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