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大亮,清晨的風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吹來,陣陣清風吹去累積幾日的血腥味,還草原以寂靜。


    連成片的營帳中,除了少部分兵卒在忙碌,大部分人和馬都已經歇下。連續三日不眠不休推進,人困馬乏、疲憊不堪。


    大帳中,柳桓舟剛脫下盔甲,臉都沒來得及洗。劉先生就拿著戰報急匆匆走進來,“將軍,這是三日以來的戰況,確確實實是場大勝!可喜可賀!”


    柳桓舟第一時間沒有接過戰報,而是將棉巾浸濕,用濕棉巾擦臉,再擰幹水,擦去臉上殘留的水珠。


    一番先濕後幹,精神都提起幾分。隨手丟下棉巾,再接過劉先生遞來的戰報,坐下專心看起來。


    從頭到尾看得仔細,總體來說,跟他預估的情況大差不差,無非更詳細、更全麵,結果來說,沒什麽不同。


    “嗯。很好,很好。”柳桓舟放下戰報,抬頭問道:“將士們都歇下了?”


    “歇下了。”劉先生迴道。


    遲疑須臾,猶豫不決問道:“將軍,咱們把景州城的釘子都拔了,那這戰報是不是該給京城送一份?”


    “當然!當然得送。而且不是戰報,是捷報。”


    “但是,不能是這份。”伸出手指輕輕按著桌上的戰報,柳桓舟麵無表情說道。


    劉先生不解,問道:“為何?這份戰報一旦呈上去,必然是大大的軍功!”


    “我不要軍功!”柳桓舟揮手打斷劉先生,表情霎時變得無比陰沉,轉頭看向京城方向。


    幽幽說道:“我已貴為一品督撫,再多的軍功也無用,龍椅上的那位,不會給我封侯封王!絕對不會!”


    “我不要虛無縹緲的功勞,我要河西!”


    劉先生越聽笑容便越發燦爛,柳桓舟話說完時,他嘴角已然上翹,眉眼彎彎,喜笑顏開道:“將軍有心逐鹿,乃再好不過的事,我這就再起草一份捷報!”


    “重騎傷亡八百,輕騎傷亡兩千,步卒者,八千有餘,糧草、火器與馬匹皆以捉襟見肘,難以支撐。”


    “依將軍看,這樣寫可好?”


    柳桓舟沒有開口,漠然將手邊戰報推到一邊,帶著劉先生走出營帳。


    指著天邊惆悵道:“北風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啊。現在已經快到六月了,天漸漸冷了,咱們得早做過冬準備啊。”


    啊?這跟時節有什麽關係?劉先生連日勞累,一時之間沒想通其中關竅,偏頭目光沉沉看向柳桓舟,想不通他的話是什麽意思。


    好在柳桓舟也不賣關子,將手揣進袖子,淡淡說:“傷亡太少,要的也太少。這樣寫:重騎傷亡三千有多,輕騎近六千,步卒者,一萬二千以上。”


    劉先生被柳桓舟說的三個數字嚇了一跳,虛報是正常現象,殺民冒領都屬於見怪不怪。但把數字上調十幾倍往上報,他還是第一迴見。


    這……屬實有些……沒臉沒皮!


    他小心翼翼勸道:“將、將軍,這會不會多了些,咱們可就打了三天,傷亡兩萬多人,再怎麽說都說不過去呀!”


    “唉。”柳桓舟擺擺手。


    “胡人的馬快,咱們第一次交手,不甚了解,不小心吃了大虧!”


    “這點也要寫上!還有糧草,胡人狡詐,竟趁著我行軍時,偷襲我後軍,燒毀糧草不計其數。”


    越聽越不對勁,劉先生顫顫巍巍問道:“這個……”


    “寫上!”柳桓舟大手一揮。


    走到案前,劉先生咽咽唾沫,深深吸了口氣,提筆蘸墨,一筆一畫寫下這份堪稱離譜到極致的捷報。


    大勝在黑白交匯之間,變成慘勝,若不是有“向北百裏有餘”在前,將變成一場徹徹底底的慘敗!


    很快,一份捷報便已出爐,劉先生吹幹墨跡,呈遞給柳桓舟。


    看了幾眼確定無誤,柳桓舟笑道:“有勞劉先生了,先生且先歇下,我這就八百裏急遞送進宮裏。”


    “好,將軍早些歇息。”劉先生彎腰行禮道別,“屬下告退。”


    等劉先生身影消失,帳內才走出一個人,笑眯眯問:“大哥,咱們要得這麽多,皇帝老兒會給嗎?”


    “會的,他要是不給,我就撤兵迴錦州。”放下營帳的簾子,柳桓舟笑得很是放肆。


    來人坐下來,問道:“那我便即日啟程前往京城,去見見三弟?”


    “如此甚好。”柳桓舟道。


    想了想,接著說道:“還要勞煩你一路照看著點,以免錦衣衛暗地裏動手腳。”


    “我知道了,咱們親兄弟,不說勞煩這種客氣話。”


    柳桓舟哈哈大笑,抱歉:“勞累了你,我客氣幾句也是應該的。”


    在主位坐下後問道:“景州城應該清理幹淨了吧?”


    “幹幹淨淨,就是啊……不止有錦衣衛的人,還有些身份查不出來的人。”


    “哦?除了宮裏,還有人盯著河西?寧州的?還是……”柳桓舟撫著下巴的胡子,好奇問道。


    來人搖搖頭,皺眉道:“我看不怎麽像寧州的人,行事作風倒像殺手。”


    柳桓舟動作一頓,“殺手?來殺我的?難道,是北胡的人?誘敵深入?”


    他瞬間便有了不好的預感。自己深入已有百裏,若是突襲事先被胡人知曉,那如今的處境便危在旦夕。


    說不定下一刻,胡人騎兵衝鋒的聲音便會在帳外響起。


    想到這裏,柳桓舟臉色漸漸凝重,額頭沁出薄薄冷汗,拳頭因緊張而忍不住攥緊。


    剛打算派斥候繼續深入,便聽到自家二弟的聲音,“那倒不是,河西本來就不是胡人的重防區,景州城裏的不是胡人探子,倒是像京城的人。”


    “京城?老太監的人?”


    “不是!”來人還是搖頭,沉聲接著說道:“我看啊,倒是像皇子的人。”


    聽到皇子兩字,柳桓舟緊張的神色頓時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輕鬆。


    他無所謂道:“就憑那幾個毛都沒長齊的崽子,翻不起什麽浪花。再者說,有人盯著呢。”


    “我也是這麽想的,不過已經好幾個月沒來信了,我是怕出了事所以,這趟京城之行,我要多花點時間。”


    來人不放心,小聲叮囑道:“大哥,我不在是,需萬事小心,能不出兵便不要出兵,胡人可也有大宗師!”


    “好,你迴來之前,我便按兵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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