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倒轉,日月重光,天命歸新,萬民共仰。”


    “日月更替,天命所歸;紅妝換冕,太平盛世。”


    “金烏落,鳳飛天,舊年去,新年來,女帝登基萬民康,風調雨順五穀滿,天下太平日月長。”


    琅琅上口的口號和童謠最先在漢中傳開。


    因這武德伯當年在漢中揭竿而起的壯舉,漢中女子的地位較之舊日隱有提高。


    獨女之家,女兒身不必先行招贅,而後再承襲家業的例子時有發生。


    甚至,多有女子效仿武德伯下嫁明禦史時放出的豪言壯語,娶她,便不可蓄婢納妾,三心二意。


    誰說,一人之力,如蚍蜉撼樹毫無作用呢。


    再嬌小的蝴蝶掠過湖麵,亦可留下漣漪。


    所以,這是口號和童謠最好的發酵地。


    由漢中,再遍傳天下。


    上京城。


    幾家歡喜幾家愁。


    永寧侯府。


    地籠燒得極旺,房間裏暖和如春。


    清玉公主蓋著毛茸茸的毯子,懶洋洋的斜靠在軟榻上,眉眼含笑,一派閑適愜意。


    坐在矮凳上的裴餘時繪聲繪色的講著新聽來的談資。


    “公主。”裴餘時偷偷勾了勾清玉公主的小指,小心翼翼道“女子登基稱帝,當真可行?”


    “我在外聽人說,若是陰陽顛倒則乾坤亂,必日月無光起波瀾。”


    清玉公主長睫微動,沒有直接解惑,更沒有動怒訓斥。


    紈絝子弟,亦是龐大的不容忽視的群體。


    家中非富即貴,又個個受寵。


    心念轉動,有了主意後,清玉公主朝著裴餘時溫軟一笑,柔柔道“餘時,你是作何想的?”


    裴餘時事不關己,漫不經心道“我不了解政事和朝局,但外頭吵的厲害,說什麽的都有。”


    “茶樓、酒肆的客人,就連路邊的小商販都會念叨幾句,有的甚至大打出手。”


    “餘時,若是想知道是否可行,其實無需對政事和朝局了如指掌,也可管中窺豹以小見大。”清玉公主的神情裏沒有一絲一毫恨鐵不成鋼的埋怨和嫌棄,語氣更是輕柔婉轉,恰似春日的溪流,緩緩流淌著。


    悄無聲息間,讓人放下心防,不由自主地放鬆下來。


    當然,以裴餘時的腦子也不大像有心防的。


    清玉公主糊弄起來,一糊弄一個準兒。


    “餘時,不妨以你最熟悉的永寧侯府為例,作比一番。”


    “婆母和公爹,孰更適合掌家理事。”


    裴餘時不假思索“自是母親。”


    旋即,又諂媚的笑著補充道“公主也合適。”


    清玉公主鼓勵似的迴勾住裴餘時的手指,循循善誘道“婆母掌家時,可曾風波不斷?”


    “還是說,公爹做主時,府裏一片清明太平?”


    “出降前,本宮久居深宮,鮮少聞外界事,勞煩餘時為本宮解惑,可好?”


    裴餘時暈頭轉向,忙不迭應下。


    在提及永寧侯時,神情裏的嫌棄和不爽幾乎要溢出來“父親誌大才疏,好高騖遠,偏生又剛愎自用,還眼瞎偏心的緊,把裴……”


    裴餘時猛的住嘴,把即將脫口而出的話咽了下去,斟酌著,改口道“若不是外祖和母親相護,我連世子之位都得拱手讓人。”


    “而,母親聰慧端莊,禦下有術,把府裏的大小事打理的井井有條,人情往來亦從無失禮之處”


    但,也不是沒有缺點。


    主要是也眼瞎,竟選中了父親做夫婿。


    可,狗不嫌家貧,兒不嫌母醜,母親一心為他,他不能狼心狗肺。


    “所以……”清玉公主適時道“女子掌權,可會日月無光起波瀾?”


    “才能、品行、心胸、氣度,是否與性別有必然關係?”


    “餘時,旁人說什麽,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餘時自己看到的,感受到的,分析出的。”


    裴餘時眨眨眼,煞有其事的點點頭“好像很有道理。”


    “是好像嗎?”清玉公主笑著反問。


    裴餘時“就是很有道理。”


    清玉公主滿意了,遞給裴餘時一個裝滿銀錢的荷包,體貼道“餘時果真天縱之才。”


    “出府請知交好友們吃酒去吧。”


    裴餘時喜上眉梢“公主大氣。”


    他真真是走了天大的好運,才有幸娶到清玉公主為妻。


    裴餘時一揣荷包,美滋滋離去。


    清玉公主亦心滿意足。


    裴餘時單純好哄,她省心省力。


    左右兩旁隔間的門,幾乎不分先後的打開,露出兩張同樣一言難盡的臉。


    成二郎和向蓉月。


    向蓉月嘖嘖感慨,難怪表嫂讓她跟清玉公主多學學呢。


    成二郎的神情,更複雜晦澀些。


    隱忍的情意,盡數藏而不顯,隻是輕聲道了句“難為公主殿下了。”


    “不難。”清玉公主發自肺腑道“向姑娘,二表哥,坐。”


    說實在的,她很喜歡跟裴餘時相處的相處。


    簡單。


    安心。


    她慕強的同時,不妨礙她掌控欲的蔓延。


    裴餘時,她一眼能望到底。


    再者說,這門婚事是她煞費苦心才算計來的,何談難為。


    清玉公主稍稍坐直,抿了口熱茶“不知向姑娘前來所為何事?”


    向蓉月輕聲道“聽聞公主殿下的嫁妝裏有一箱外邦書籍,民女鬥膽借閱抄錄,定及早歸還。”


    “小事。”清玉公主覷了眼侍奉在側的婢女。


    婢女頷首,躬身離去。


    “立誌進鴻臚寺?”清玉公主打趣著向蓉月。


    顧榮不愧是顧榮。


    爭做貴妾的向蓉月搖身一變成了顧榮手下的一員大將。


    這不僅需要識人之術,更需要胸襟。


    向蓉月沒有如以往般怯弱的避而不談,而是鄭重其事的點點頭“表嫂說,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


    “倘若女帝即位,日月新天。”


    “那些看似不可能的,未必就真的不能實現。”


    “公主莫要笑話民女。”


    “不笑話。”清玉公主眼神清澈“敢想,敢做,敢為人先,本宮傾佩猶覺不及,又怎會笑話。”


    這是她的真心話。


    “向姑娘好運氣,好膽識,好眼光,好決斷。”


    尚未至山巔的顧榮,已經改變了許多人的既定命運。


    真好。


    向蓉月白嫩嫩的小臉染上一抹緋紅,嬌滴滴道“全仰表嫂憐惜。”


    清玉公主:若是她沒有感覺錯的話,向蓉月再炫耀。


    “是呢。”


    “向姑娘真幸運,不像本宮,隻能跟她並肩作戰。”


    向蓉月:……


    真聽的人恨的牙癢癢,心酸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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