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楠喬身著一襲緋色金邊的繡花長裙,頭戴綴有雛菊珠絡的步搖,額間鑲著金花鈿,妝容豔麗如芙蓉。


    明豔,尊貴,又喜慶的很。


    賓客們眼睫微動,思忖著是不是有喧賓奪主之嫌。不知情的人怕是會以為葉楠喬才是這場認親宴真正的主角。


    熱鬧要來了。


    真外孫女和義孫女之爭。


    這是許多賓客心中不約而同浮現出的念頭。


    瞬間,熱鬧的認親宴上,氣氛變得異常而靜謐。


    熟悉的賓客們,不露聲色地交換著微妙的眼神,無聲地交流著。


    喬老太師臉上的笑容一淡,神情漠然,皺了皺眉頭。


    他的女兒喬紓辭被葉懷璋忽悠瘸了,蠢的令人發指。


    而外孫女兒葉楠喬,更是有過之無不及,又蠢又卑劣。


    他聽說了,楠喬遊說紓辭替葉懷璋張羅納妾,將禮靜巷和灑金巷的外室抬進府。


    還說什麽,禮靜巷的那位膝下有子,母憑子貴,提議許其貴妾的身份。


    真真是賢惠大度!


    明明是被紓辭捧在手心的珍寶,卻與葉懷璋串通一氣,從沒有站在紓辭的立場上考慮過半分。


    思及此,喬老太師心底惡感更盛。


    在一片心思莫測、左右觀望的氛圍中,一道既吊兒郎當又痞裏痞氣,卻也帶著驚訝和疑惑的聲音突然響起。


    “嘖,我當是誰呢。”


    顧榮循聲望去,隻見成二郎落拓不羈地搖著折扇,陰陽怪氣地接著說道:“原來是急著出嫁的葉大姑娘啊。”


    “老太師親自安排的認親宴,葉大姑娘遲到也就罷了,還如此泰然自若,笑容滿麵,這般家教,確實與葉學士如出一轍。”


    成二郎邊說邊輕嘖一聲,神情嚴肅地問道:“對了,葉大姑娘是否收到了邀請帖?”


    “我怎麽記得,風骨高潔的老太師已經宣布與葉學士府上斷絕了往來?”


    這一番近乎挑釁的質問,聽的光祿寺少卿夫人心驚膽戰。她算什麽東西,她的兒子竟然挑釁即將過門的二殿下側妃。


    二郎敢說,她都不敢聽。


    光祿寺少卿夫人拚命給成二郎使眼色,成二郎視若無睹,搖著折扇的速度都沒有絲毫變化。


    清玉選擇了忠勇侯夫人。


    這便足夠了。


    “葉大姑娘,你說話啊。”成二郎揚聲。


    葉楠喬嬌柔造作的笑意微微凝滯,視線瞥向成二郎,竭力維持著大家閨秀的儀態“成二公子可真愛說笑呢。”


    隨著一聲清脆的“啪”,成二郎合上了他的折扇,帶著深意反問道:“說笑嗎?”


    “我看真正愛說笑的是葉大姑娘。”


    “在上京城,無人不曉,成二郎或許會說些荒唐混賬話,卻從不撒謊。”


    “舉個例子,我曾親眼見到葉大姑娘在深夜悄悄地乘坐馬車進入二殿下府邸。記得很清楚,葉大姑娘去的時候身著淡紫粉霞薄紗裙,而迴來時卻換成了青花百蝶大袖衣。”


    “我真是孤陋寡聞,竟不知道二殿下府上還開著成衣店,專門在深夜接待女賓。”


    光祿寺少卿夫人臉色慘白。


    瘋了。


    真是瘋了。


    紈絝起來不要命了。


    以前,她單知道養紈絝費銀錢,卻不知費九族。


    “老太師,犬子無狀……”光祿寺少卿夫人站起身來,行了一禮,戰戰兢兢欲開脫。


    喬老太師淡然的擺擺手。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紙也包不住火。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楠喬和二皇子之間私相授受、無媒苟合並不是無人知曉的秘密,隻不過畏於二皇子的身份,礙於喬府在寒門清流間的地位,沒有肆意宣揚。


    偏生楠喬卻以為自己瞞的天衣無縫。


    今日,達官顯貴聚於喬府,倒是徹底割席的好時機。


    隻不過,終究會給顧榮的認親宴添了抹揮之不去的陰霾。


    晦氣的緊。


    喬老太師在看顧榮時,顧榮在蹙眉審視著傳聞中,好美婢好孌童,葷素不忌,來者不拒的成二郎。


    也是上一世,清玉公主最後的夫君。


    縱欲之人的體態、麵色、眼神,都會有最直觀的變化。


    然,成二郎身上並沒有濃鬱的萎靡虛浮。


    她可不覺得成二郎是真的紈絝到不怕死,隨心所欲的大放厥詞招惹葉楠喬。


    這是……


    在為她解圍,將葉楠喬可能引起的風波直接扼殺?


    為了清玉公主嗎?


    顧榮眉心微動,餘光順勢覷了葉楠喬一眼。


    葉楠喬神情窘迫,麵紅耳赤,眼神閃爍不定。


    成二郎一番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話的確是打亂了葉楠喬的計劃和節奏。


    “你胡言亂語!”葉楠喬憤怒地攪動著手中的帕子,怒視著成二郎,“你平日裏劣跡斑斑,放浪形骸,現在又用汙言穢語中傷我,玷汙我的名節,毀壞我的清白,你究竟有何居心?”


    旋即,轉頭看向喬老太師,泫然欲滴,委屈又悲憤道“外祖父,您要替楠喬做主啊。”


    喬老太師:他派去的人親耳聽到了楠喬和二皇子翻雲覆雨的調笑聲。


    二皇子的府邸、別院、車駕都留下二人的汗水。


    做主?


    怎麽做主!


    他年紀大,要臉!


    喬老太師默不作聲,將駁斥的重任托付於成二郎。


    怎麽不算物盡其用呢。


    成二郎也沒有讓喬老太師失望。


    “我承認我是個紈絝,還是個好色之徒。”


    “葉大姑娘有膽量、有勇氣承認自己夜半時分,屢次三番衣衫不整的私會外男嗎?”


    成二郎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嘴臉。


    “敢做不敢當,還不如我這個紈絝有擔當呢。”


    “葉大姑娘可知自己這種言行,在民間稱為什麽嗎?”


    “當了……”


    “你住口!”葉楠喬急不可待出聲製止。


    她不能讓成二郎在大庭廣眾下,將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的話冠在她頭上。


    否則,這句評價會如附骨之蛆,影響她的一生,絕了她攀高枝兒母儀天下的美夢。


    “我沒有!”


    “我和二殿下婚期在即,發乎情止乎禮,未有逾矩。”


    “敢問成二公子受何人授意,攀扯汙蔑二殿下!”


    葉楠喬急中生智,給成二郎戴了頂大帽子。


    心想著,但凡有所忌憚之人,就該適可而止。


    奈何,成二郎不是正常人。


    “授意?”


    “我不是妄自菲薄,就我這副逛花樓喝花酒聽小曲兒,日日夜夜泡在脂粉堆裏的廢物模樣,誰眼瞎了收服。”


    “難不成是缺個幫倒忙,添亂壞事的。”


    “葉大姑娘,你證明不了自己的清白,就以莫須有的罪名給我潑髒水。”


    “我雖是紈絝,亦不齒你!”


    滿堂賓客下意識覺得成二郎很有自知之明。


    有的人甚至沒有控製好,忍不住點頭附和。


    此刻,葉楠喬真的急哭了。


    原本,她的計劃是,在眾多賓客麵前,外祖父絕不會說出惡言讓她難堪下不來台,這樣她便可以借機表現得更加親昵和乖順,從而打破喬葉兩家之間的僵局。


    同時,她也想讓二皇子明白,在血脈相連的情況下,外祖父絕不會輕易地對她置之不理。


    此外,她還打算借此機會挫挫顧榮的銳氣。


    然而,半路卻殺出了成二郎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痞子紈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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