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城主府靜謐如水,守夜的是連潮生。


    他坐在屋頂看著天上那一輪圓月,忽然腦袋一陣刺痛,整個人都昏了過去。


    冷風出現,他伸手,手卻有些顫抖,像是鼓足了絕大的勇氣,門推得有些決絕。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床上的冷昭心,蒼白無力,就好像隨時都會消失一般。


    葉兒蒼白的臉浮現在眼前,與眼前的冷昭心重疊,他的心驀然空了一塊,針紮般的疼。


    冷風恨極了自己,他差點殺了自己的女兒,他的眼角有淚。


    “還真是,既不像我,又不像葉兒,倒是像極了雪歸塵。”


    他忽然想起了什麽,伸出手,手指抵在她的額間。


    慢慢的冷昭心的麵容開始發生了變化。


    依舊是蒼白無力,卻是完全換了一張臉。


    小巧而精致的五官,柔和如蓮,清幽如蘭,即使昏迷著也讓人覺得這是個如若空穀幽蘭般的女子,猶如白鶴之仙,高貴優雅。


    冷風笑了起來,這是張和葉兒幾乎一樣的臉。


    他有些顫抖的撫上她的臉,有些好笑道。


    “小小年紀,化形術用的倒是不錯,你爹我當年追著你娘跑時化形術都沒用的你這般好。”


    冷風像是想起了什麽好笑的事,嘴角含著笑,眼裏盛著光。


    “不過你同你娘都是太好看了,容易遭人惦記。”


    他忽然就想到了連潮生那幾個少年,臉色有些不太好看。


    便又將冷昭心化形成了方才的模樣,這樣就少些人惦記他閨女了。


    他陪了她一夜,說了許多的話。


    當連潮生醒來時已是接近戌時,他臉色陰沉的可怕。直奔冷昭心的房中,他昨夜顯然是遭了暗算的。


    可當他推開門時卻發現冷昭心坐在那裏,正奇怪的看著他,像是被他驚到了。


    而後他被驚到了,大叫起來。


    將冷昭心也嚇了一跳,幾乎是在聽到他聲音的一瞬,顧則笑他們就跑了過來,


    同樣是驚奇的看著冷昭心。


    連潮生有些語無倫次,指著冷昭心看著顧則笑說道。


    “她她她,坐起來了,她,剛,剛剛還笑了。”


    笑起來,還真好看。


    不過這話他是沒有說出口的,也不敢。


    冷昭心被他這模樣逗樂了,嘴角抿了抿,又笑了。


    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何,隻覺得自己睡了一個好覺,心中很是舒暢,心中莫名的有些心安,就好像是發生了什麽讓她高興的不得了的事。


    “你無礙了?”


    “無礙,你們怎麽來了?”


    冷昭心不解的問道,隨即看到了顧則笑肩頭趴著的聞樂,又了然了。


    聞樂帶他們進來的。


    夭華將她拉了起來,左看右看,似還是不放心。


    “莫不是迴光返照吧?”


    連潮生突然開口,便立即遭到了幾人的白眼。


    他聳聳肩不說話,跑到了一旁去喝茶去了,也不理他們。


    “你昨日明明傷的極重,怎的今日就好了?可有什麽不適?”


    顧則笑擔憂的看著冷昭心,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是萬見不得人再受傷的。


    “無礙了,隻是靈力依舊未恢複,傷口也有些痛。”


    冷昭心說道,因著心情好,連說話都要柔了幾分。


    她自己的身體自己是知道的,此前隻是因為過度使用靈力和精神力才導致的身體虛弱,再加上受了那一刀,自然是虛弱的不行。


    可這次醒來,她隻覺得渾身清明舒爽,一直以來的不適感竟全都消失了。


    “對不住!”


    韓安忽然對著冷昭心行了一個大禮。


    “哦,對了。這個給你!”


    夭華卻是不在意他的,從懷裏將玉拿了出來。


    冷昭心接過玉,看向韓安。


    “不必,他終究不是你。”


    韓安直起身子看著冷昭心。


    “可他終究是我弟弟,他做錯了事該我擔著,若是要打要罰,便由我替他受了,隻希望再見時,你們能饒他一迴。”


    “哦?要打要罰?”


    夭華轉過身看著韓安,她就如一朵妖豔的紅蓮,美而不妖,豔而不俗,可當她陰惻惻的笑著時,就如同現在,隻覺得她是森羅殿的夜修羅。


    “那我捅你一刀子可好?”


    “甘願受罰。”


    韓安挺直了腰杆。


    “好了。”


    冷昭心按住夭華,她又是那副陰沉的模樣了。


    “與你無關,我便不會找你,至於他,我答應你饒他一迴,全是報答你的救命之恩。”


    “多謝!”


    韓安再次恭敬的行了個大禮,便退下去了,他知道他與他們終究不是一路,且自己方才的話已然讓他們不悅,自己再待下去也不過是徒增煩惱罷了。


    隻是他若不趁現在說,以後隻怕都沒有機會再說了,到那時,他又該如何救無生呢?


    想起無生,他終還是不忍心的,重重的歎了口氣,隻恨自己太無用。


    夭華白了一眼冷昭心。


    “才兩日不見,受了個傷你倒是越發善良了。”


    冷昭心搖了搖頭,不說話。氣的夭華對她打也不是罵也不是。


    可這也是不錯的了。


    顧則笑在一旁想著,若是換了以前,她該是直接就不理你們了。


    “二師兄呢?”


    “去查其他天虞山弟子的去向了,我們決定兵分兩路,我們兩個便守在不夜城外,等他走後便趕忙帶著聞樂進來找你了,隻是不成想,不過現在你沒事就好。”


    顧則笑說道,神色嚴肅。


    “不過卻也不能大意,你自己或許不知,可昨日你有多危險,多嚇人,我們是知道的,才過了一晚你便像是換了副身體一般,事出反常必有妖。”


    冷昭心想說自己或許和那些東西有關,可話到了嘴邊又吞了迴去,現在告訴他們還太早了,再等等就好了。


    “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


    “那你還幫嗎?”


    一直在一旁喝水的連潮生忽然開口。


    冷昭心沉默了一會兒,點點頭。


    “幫。”


    “那你要如何幫?隻幫了他那麽多你便傷的要死,你這是打算做好事到底,送佛送上西,可你這麽弱,又想救誰呢?”


    連潮生說道,話中嘲諷的意味明顯,不過這次夭華卻難得的不想揍他。


    “他說的這話什麽意思。”


    “無事。”


    “可真是無事,不過是要死了嘛,糖葫蘆你就多吃些吧,省的以後吃不到了。”


    連潮生這話陰陽怪氣,卻偏偏是用一種極柔極柔的聲音說的。


    夭華瞪了他一眼。


    冷昭心頓了一會兒,才道。


    “我不吃糖葫蘆。”


    連潮生被氣樂了,知道與她是說不通的,便同夭華他們說道。


    “原我們進來是沒有危險的,可她吧,卻偏偏要答應人家什麽條件,可她是人沒救著,反倒自己搭了進去,這也就算了,如今還被人捅了一刀,丟了半條命,還不知收斂,竟還想要摻和這趟渾水,你們且說說,在下說的在理不!”


    見冷昭心要說話,他又繼續道。


    “可別和我說你想要他答應的琴譜,那玩意兒你師門內會缺麽?”


    “我幫他,是有原因的。”


    冷昭心想了想還是說了一句,不過再多的卻是不說了。


    夭華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玉。


    “是因為這個?”


    冷昭心點了點頭,夭華與顧則笑便不在說話了,也不再問。


    “你們就不問問了?”


    連潮生不死心。


    顧則笑笑了笑,道。


    “我們有過約定,她的秘密,不相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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