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竹扶著程長生走出永福當鋪時下起了傾盆大雨。


    看著天地之間彌漫的水霧,沈青竹想了想,扶著程長生走過一條街,走到了一處屋簷下。


    這間鋪位是清河府有名的布莊,闊朗的廊下台階未曾淋雨,沈青竹幹脆席地而坐。


    她看了看程長生,一路淋雨走來應該是快要醒了。


    這次他易容成一個麵目極平凡的殺手,即使這樣近地看著,沈青竹覺得自己依然挑不出破綻。剛剛要不是他突然提示自己……沈青竹沒有繼續想下去。


    但……如果他沒有突然而至那又多好。


    沈青竹望著程長生沉睡的樣子沉默不語。


    如果不是利用了程長生對她的信任,沈青竹知道自己不會那樣輕易得手。


    第一次他其實是有警覺,所以田永福的迷藥隻讓他略微眩暈片刻。對於他們這樣總是在生死之間遊走的人,那一刹那的眩暈就意味著死亡。如果不是知道她在,也許第一次程長生都不會絲毫放鬆。


    更別說第二次給了她動用棉被中迷香的機會。


    他信任她,而她暗算了他。


    沈青竹的心中沒有太多的起伏,她伸出手,握在程長生的手臂:“這次是我對不住你,下次我一定會還。”


    程長生還沒有醒。


    沈青竹默默地看著階前雨水匯成小溪,看著昏沉的天色漸漸亮起。


    好像曾經也是這樣的下雨天?她縮在一棵大樹上,仿佛自己已經成了一片風中顫抖的葉子。


    那是師父在訓練她潛行隱匿的定力。


    風不能動,雨不能動,更不可因人而動。


    她生來有血噬之症,所以情緒從來都很少起伏,師父說這就是天生的殺手。


    是的,她是一個殺手,最好的那個!


    街的另一端有些紛亂,有差役奔跑而過,也有看模樣像是青城山弟子的跑過,往永福當鋪的方向跑去了。


    忽然,沈青竹感覺到靠在肩頭的重量一輕。


    側頭看去,暈迷的那人已經醒來。一雙清亮的眼先是茫然瞬間又恢複清明。


    他靜靜地看著她。


    他需要一個解釋。


    沈青竹其實想了很久,但是她還是實話實說:“當時的情形,我以後才能告訴你。”


    “以後,會是多久。”也許因為剛剛醒來,程長生的聲音還有些低啞。


    “我不知道。”沈青竹誠實地搖頭。


    程長生想了想,手一撐從台階上跳起來,把手伸給沈青竹:“我們總還是朋友,一起吃個早飯還可以吧?”


    沈青竹一怔,她是真的以為程長生會介意。


    長生公子,原本就應該是天下最有資格驕傲的人之一。


    身後傳來門板的聲響:“哎喲這大雨天!小乞丐不要坐在這裏啦!我還得做生意呢。”


    下雨天布莊也是要開門做生意的,雖然生意並不會太好。


    沈青竹把手放進程長生的溫熱的手中,被他一拉而起。


    “哎小乞丐,我不是趕你哦,我是真的得開門,來喝碗熱茶吧!”布莊那人熱情地說著。


    這世上,總有人在盡他自己的能力釋放一點善意。


    沈青竹又恢複了小謝的神情,笑嘻嘻道:“謝啦!我哥哥要請我吃熱豆腐腦呢,下次再來喝您的熱茶。”


    “好啊下次記得來啊!”那人也笑。


    程長生含笑不語,卻並沒有鬆開沈青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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